第27章 她当如何(1 / 1)

伍钺青在庵堂两日,苦思冥想要怎么完成老太君的嘱托,她并不认为自己才智过人,足以玩弄人心。

对于萧昘那个人,她到头来也知之甚浅。她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交好的姐妹都不在这边,想起好姐妹,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死了之后,她们收到消息没有,会不会过来给她上柱香。

她又想到周役,可人家在上京的路上,按行程他现在应该到了五通镇,不知道吃好喝好了么?

伍钺青临窗观月,睹物思人。

望月思人的,不止是伍钺青一个,策马赶路的两个大男人,在五通镇驿站里歇息。

“周役,你长吁短叹的作什么!吃个饭也能作妖。”毒医真的被他这种耽于男女之情的样子给恶心到了,合着就喜欢寒碜他这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是吧。

放下水囊和炊饼,周役被他取笑,并不觉难堪或羞怯,把嘴里的炊饼咽下,自己其实想的是另一回事儿,他认真问毒医:“你消息多,长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周役常居大营,往来消息都经过斥候,姑奶奶偶尔来信,所说都是点到即止。

大长公主病危了!晋国要变天了,谣言不止。

幽州大营也有这些流言蜚语,周役只当作耳旁风。

他这次擅离职守,私自带兵离营。

按照军法处置,应当斩首示众。

骠骑大将军日前来信,只写让他回京复命,不提军法不容的事。

其中曲折周役不得而知。

但是包打听一一毒医,应该是能收到些风声的。

“我所知不多。但是宫中的御医,与我有些往来,照他开的方子推断,长公主应是药石罔然。”原来不是思春,是在想京中的局势,这个毒医倒是能说上一两句正紧话的。

“能看出还有多少时日?”

“最多一年,少则三个月。”御医也不敢提头担保,所以写密信求助他。

“凶险。”

“凶险。”毒医回答。

原来如此,骠骑大将军命他返京而不是回大营领罚,周役心中叹息,并不是为了前程未卜,只是感叹英雄迟暮,大长公主守了晋国这么多年,也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

遥想儿时,爹娘把大长公主的故事当做床头故事讲给周役听。

大长公主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她离去关系重大,晋国是乱是安,百姓是福是祸,远比个人安危让他忧心,昌平之乱,京城就死了一万多人,平乱又死了不少人。

贪生怕死么?

或许大多数人都恋生,他或许也留恋,但周役自觉可以死,为国死为君死,只要与爹娘一样死得其所,能安天下,那黎民百姓就得了一顿安乐茶饭,青青也能顺遂半生。

“周役,你说幽州大营,站谁那边?“毒医看向坐在身旁的周役,自己包打听消息灵,也摸不清骠骑大将军的心思,这老东西奸猾得很,墙头草一样,风往那边吹他就往那边倒。

这次放他们回去,是打算和大长公主划清界限,还是,向大长公主表忠心,摸不透啊。

周役也摸不透骠骑大将军的心思,这位大将军与姑奶奶是旧交,姑奶奶曾开玩笑说:这老东西就是看热闹的,他就守着自己的九万大军,谁都不招惹。

大智若愚,从不引火上身。

现在看来,老将军是雷打不动的,打算任由外面风吹雨打,他继续安坐帷幄观雨听风。

“我也不晓得,等见了大长公主才晓得。“

“那驸马爷呢,阴平郡王是他仅余的儿子,大长公主故去后,他会不会······“自古外戚乱政还少,毒医想到前朝那几个野心勃勃的驸马爷,都不是善茬。

“爵爷他,应不至到外戚乱政的地步。“昌平之乱后,姑奶奶助长公主平乱,根本无暇照顾他这个孩子,周役辗转就到了大长公主府中,由爵爷亲自教养。

那时爵爷正带着晋阳郡主,他记得清楚,晋阳郡主皮猴转世,六七岁的小姑娘,小老虎一样,横冲直撞的到处闯祸,爵爷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照顾这个外孙女。

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晋阳就是爵爷的眼珠子,心窝子,周役觉得只要晋阳郡主不做祸,爵爷也不会轻易被阴平郡王说动。

更重要的是,晋阳有兵权,而阴平郡王有权无兵。

大长公主摄政,一直忌惮自己身边的人专权结党,不给儿女兵权。晋阳是例外,为了晋阳手中的兵权,爵爷唯一一次违逆大长公主的旨意。

这场夺嫡之争,阴平郡王的羽翼一早就被大长公主剪断了,真正值得忌惮警惕的是晋阳郡主。

“你说晋阳郡主,现在在何处?“长公主的斥候,根本无法靠近晋阳郡主,晋阳身边能人异士奇多,又得爵爷倾囊相授,这丫头深不可测,恐怕连大长公主都无法掌握她了。

周役有预感,晋阳对京城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她现在作何打算?!

毒医也对这位俏似大长公主的郡主略有耳闻,她十四岁后就离京回了封地,只听闻她素有外祖母的才德,治下有方封地的百姓安居乐业。

唯一让人诟病的,大概就是沉迷声色,和以前那些乐于豢养男宠的公主一样,府里养了不少男宠取乐。

“我也不晓得。“毒医听得最多的是郡主的风流韵事,他在外当行脚大夫,听过最荒诞的事,就是曾经有两个男宠争风吃醋,在大街上大打出手,让老百姓看了个笑话。

“你怎么不提,伍姑娘了。“沉闷的话题就别提了,提了让人心堵得慌,朝堂的事儿,他们不过是车辙下的蝼蚁,能做的只有到时候远走高飞。

周役摇摇头:“心里想,何必嘴上说。“而且他和青青的事,是二人自己的事儿,没必要敲锣打鼓的到处宣扬。

想个心上人,还弄得人尽皆知,好像要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用情多深似的,他爹的教诲:男人要少说多做,又不是优伶,演给谁看呢。

毒医看他挺爷们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爷们。“

“你不是也挺爷们,平时这么碎嘴,想你师姐的时候,都喜欢躲起来舔伤口。“

“啧,你不说我会死啊!“揭疮疤干啥,毒医瞪他一眼,还不解气,把手里的炊饼啪的扔这混蛋脸上。

周役也不回击恼羞成怒的某人,捡起炊饼放回桌上。

女子几次靠近广慈庵主持师傅的卧房又折返回去,她眉头紧锁似心事重重,一幅须得寻一个旁观者开解的样子。

“伍施主,你是要找主持师傅?“小尼姑捧着换洗的僧衣,在院子里和这位借住的香客碰了个面,她见这位女施主在附近徘徊,应该是来找主持师傅开解的。

“不,我见香客院有些吵,出来走走。“伍钺青犹豫再三,还是把话咽进肚子里,这事儿牵扯太多,还是不要连累其他人。

吵?小尼姑不解的看着这位女施主,片刻后才明白,是哪位寡母,一直在咳嗽,她们心外无物,并不觉得吵烦,这位女施主是方外之人,来庵堂也求个安静,心烦意乱的又不得静思,出来走走也是无奈之举。

小尼姑笑笑,屈身行礼,抱着换洗的僧袍往后院水井哪儿走去。

别过小尼姑,伍钺青出了庵堂,在后山的草地上坐了一个时辰,山上风大得很,吹得她两颊有种肌肤崩裂的干燥感,置身于林间耳边是鸟鸣山涧,溪水潺潺流过脚边,她除鞋把双脚浸在冰冷的水中,凉意针刺一样蔓延在脚面上,让她清醒了不少。

伍钺青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这天大地大,万物自由顺序,阳盛阴衰,阴阳交替,春去冬来,死而复生。

山峦叠嶂世事更迭中,凡人只是一点尘埃,她双掌捏莲花指打坐调息凝神。

静谧的林间,更易摒除心中的杂念理清思路,才能想一个一击致命的办法逼走萧昘,只有送这个瘟神走了,他们两个偷生的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老太君才能在地下安乐,不用提心吊胆的不愿离去。

送瘟神!她定能做到!

贵三顶着一脸狰狞的疤痕,在府中走动,闲言碎语越说越玄乎,最后惊动了萧盛,他让宝来叔去问问贵三倒地怎么回事儿,平白无故的弄成这幅鬼样子。

老管家走了一趟,问了几句,贵三什么都不说,嘴巴像蚌壳一样紧。

没撬开这个蚌壳,老管家就问其他府里的人,贵三脸上的疤什么时候有的。

府里小厮都说就是一天前,黄娟回来那天晚上,他们撞见贵三就是一脸血肉模糊的样子,说道黄娟,大家又说那天黄娟被三公子叫去,回来就一病不起发了高烧。

黄娟发高烧的事儿,老管家知道,当时黄娟的娘来报请的时候,他还给了黄大娘二两银子,给这小丫头买些好吃的养一养。

当时没细问,现在听大家这样说,这黄娟不会是和贵三的脸,有什么干系巴。

起了抱根问底的心思,老管家转脚就去了黄大娘家里,他忽然上门,黄大娘有些诧异的把人请进屋。

“黄大娘,你家丫头怎么样了。“

“醒了,手软脚软的,干不得活。“黄大娘以为老管家觉得府里人手不够,随即又说道:“我再照顾一日,就能回府里干活了。“

听她是误会了自己来的目的,老管家连忙解释道:“二公子是明理的人,他让我来是看看黄娟,这丫头去照顾表姑娘半个月,回来就病了,二公子有些过意不去。“

“二公子宽厚。”

“我进去看看黄娟。”

“哎,我带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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