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够在这美梦里面继续沉迷下去了,他自己在做梦的时候都不会放过他自己的,来自于他自己内心深处的良心挣扎与羞愧,便会时时让他处在煎熬中,一颗心永远无法安定下去。
或许放在其他人身上,他们会觉得,既然有这样劫后重生的福分,为什么还要想不开?重新回到魔界那个腥风血雨的地方,去自讨苦吃呢?
呆在这里有吃有喝,什么都不必做,多好呀。
可是人各有志,顾辰生来高贵,绝不可能在这里,只做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宠物。
倘若他真的安心地呆在此处,什么都不去做的话。那自己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这对于他而言是一种羞辱,如此活下去,还不如不活。
顾辰绝不会是如此颓废的人,更何况,父亲温热的鲜血溅到自己身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魔界的人,他们或悲苦,或狰狞的脸,也还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面,从未忘记。
魔族长老离夏,狼子野心,心狠手辣,那些低等魔族在他的统治之下,一定会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境况就会回到数百年之前,他的父亲还没有掌权时候那样。
顾辰无比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魔界之中没有戾气,没有尔虞我诈,弱肉强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也没有强者对弱者的肆意欺凌。
虽然这是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望,因为魔族之人生性好战,欺善怕恶,崇尚武力,适者生存。但是,在顾玄武担任魔尊的那些年,他其实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殚精竭虑,身体力行地实现着他自己的这些愿望。
那些最卑微的,最弱小的低等魔族,在他的护佑下,真的少吃了很多的苦,那些野心勃勃的其它魔族,在顾玄武的威压与仁德之下,也确实是暂时收敛了自己的野心,不管他们是真心服从,还是假意屈服,至少魔界真的相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年。
本来这样的场景已经足够好了,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乌烟瘴气,腥风血雨了,但是人心易变,总是有些人怀揣着狼子野心,他们看不惯现下的生活,想要构建出属于自己的秩序。
顾玄武心中的魔界,被这些野心家们视作是软弱的产物,他们对此嗤之以鼻,时刻思考着要怎样改变现状。
魔尊是魔界里边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的修为很高,魔界众人都不敢轻易违抗。
可若是有一天,他失去了能够威慑众人的力量,那么即使他这个魔尊当的再好,也总会有人蠢蠢欲动,想要把他一把拉下王位,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顾玄武日夜操劳,身体最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难以寸进了。这时候,有许许多多野心勃勃的后来者,他们的修为与顾玄武不相上下,而野心更是要比顾玄武大得多。
这样野心勃勃的新势力,他们明里暗里地招兵买马,拉党结派,想要摩拳擦掌地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想要拿到魔尊之位,掌控整个魔界,成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离夏长老便是这样一位狼子野心的臣子,到最后的那几年里面,他的野心已经渐渐显露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等到可以起兵谋反的这一刻,究竟在背后暗中筹谋了多久,耗费了多少的精力。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野心。
顾玄武……其实完全可以算作离夏的救命恩人,对于自己当初救下的这个可怜的魔族,他可谓是悉心栽培,一手提拔,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居然会养出来这样一匹白眼狼?
顾玄武还是太过仁慈,太过相信世间有善了。
他养虎为患,看到离夏的到刺向自己的那一刻,可能心里面更多的还是不相信吧,不相信自己的一片真心,居然换来这样的结果,不相信自己当初心存善念,救他一命,最后却被他反过来要了自己的命。
世事无常,残酷至极,顾玄武死在了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那把刀下。
是的,离夏是刀,是顾玄武的刀,曾经是顾玄武的得力手下,为他南征北伐,平定天下。
可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这把刀饮了太多的血,狂心大发,最后居然想将自己的主人也斩落在马下。
真心这东西,想来是最不值钱的吧。
顾玄武在临死的那一刻,绝望地想道。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太相信离夏了,却忘了对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心隔肚皮,当你自以为是,一厢情愿的相信人家的时候,人家可未必会拿十分的真心也来回报你。
顾玄武的仇,顾辰记得,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知不觉,顾辰已经在溯川待了几个月,这些天以来,他的修炼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可以变回人形了。
不过,为了不要吓着狐狸一家,他在平时的时候,还是维持着一条蛇的样子,乖乖地卧在陆染染身旁,看着她的呼吸由浅入深,逐渐平稳,看着她做着美梦,嘴角带笑……
顾辰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变回人形,然后无比珍重地把小狐狸拥入怀中。
小狐狸在睡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变回小狐狸的样子,软软的,毛茸茸的一团,顾辰抱在怀里,觉得无比的心安。
说来也好笑,他有的时候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似乎白天的时候,自己是她的手心宠物,而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变回狐狸的样子,总会让他恍惚间以为,她是自己的小宠物。
狐狸的皮毛很是温暖,顾辰拥抱着她,就会觉得无比心安,一颗泡在阴冷黑暗里面的心,似乎也会因为她,而变得有些许温暖。
顾辰想,生活在黑暗里面的人,若是偶然得了一束光,那可真是上天恩赐,弥足珍贵,足以引得他如痴如狂,陆染染,就是能够温暖他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