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问程潇,怎么的想到这个方法一招制敌,他摆摆手叹了口气:“你觉得孙心辰难搞呀,那你是没碰到过我妹妹,天天和翻花绳似的变着方法戏弄我。”原来他早就在和自己家古灵精怪的小妹周旋中,勾心斗角你进我退,谙熟了对付青少年的法门。我听后哈哈大笑,八宝在我们眼里,可不就是个叛逆期的小女孩么。
“哼——”坐在我们前排的八宝同学回头,像个土拨鼠一般探出脑袋,鼓起了腮帮子眯起了眼睛看我们两个。
“别龇牙咧嘴的,鼻梁上出皱纹很难消除的。”程潇四两拨千斤地见招拆招,八宝便摸着鼻子坐回了原位。
“世界上像我这么坚持自我的人可越来越少了。”八宝在前座叨叨。
“那你更要清楚,坚持自我最大的代价就是要忍受无数异样的目光,还有无穷无尽的唠叨。”程潇非常走心地怼他。
酱油在我斜前方,发出扑哧一声轻笑,她伸长了脖子向我们转来,像是一种脖子长长的卡通人物,特别逗:“你要是有儿子了,肯定是个好爸爸。”
“我现在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脚踩西瓜皮,溜到哪里算哪里咯。”
我轻咳一声。
“哦哦哦,生男生女都一样。”酱油立马补充。
“得了吧,刹车这种人,哪里会在乎性别。”八宝有了不同意见。
“我对性别倒是在乎——”程潇故意拉长了声音,卖了个关子,“我更喜欢女孩子,天真可爱,一句话就能把她弄哭,一句话又能把她逗笑,特别蠢萌。要是她不听话想要出去乱跑,我就给她讲树林里大灰狼的故事,大灰狼可坏可坏了,就喜欢把漂亮的女孩子往山洞洞里拖。”
“哇,这么可怕呀……”酱油故意和八宝咋呼,八宝抬起手给了酱油一个爆栗。
而我将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地方。程潇深知我缺乏安全感,不喜欢谈论未来的事,这是我暂时没有办法面对的沟壑,于是,他补充说道:“不过,就现在的经济条件而言,没有个年薪百万真的不能放心养育后代——我将处于、并将长期处于不想要小孩的过程中。”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酱油偷偷和我做手势,压低了声音夸张地说道,“男人都是善变的,千万别信啊。”
我摆摆手,不当一回事。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下午,八宝都特别安静,可见程潇的话语收效甚好。
而我呢,听到了希望听到的回答,心满意足,我靠在程潇的肩头,心中无比的安宁。我的人生就像一场路漫漫的旅行,不知尽头,不知进退,对我而言只要有一个任我休息的肩膀,那就足够。窗外斑驳的阴影一次又一次扫过我不再稚嫩的脸庞,额头感受着他衣服底下渗出的温度,就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朝曦花开,人生漫漫,有你们在身边,再长也不觉孤单。蓦然回看,浅笑依然,这一个花季,是你与我相伴。闭上眼,镀金的笑颜,一如窗外的阳光,依然那么灿烂。’
就这样呆了五分钟,好比一辈子般,漫长,又无聊,真不知道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是如何做到靠在肩头一下午睡着、或是女主莫名其妙躺在男主胸膛上就此昏睡过去的,匪夷所思。
我从包里找出早上去逛街时买的话梅,自己吧唧吃了一颗,又喂给他一颗。接着,我又从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将耳机递给他一只。
八宝说过,分享耳机,就是在邀请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世界,此话不假。我打开手机音乐app,放了首大悲咒给他听着,侧目观察他的表情。他居然不为所动,自己从包里掏出一本杂志开始阅读(装逼),毫不在意。
我心中暗暗较劲,换了一首度母心咒,他依旧面色不改。最后,连换了五首歌,他都毫无反应,想着不要被他误会了我的音乐品味,赶紧换了一首我喜欢的情歌,偷偷地放进了我的小小心思。
耳麦轻轻地唱着一个迷人的故事,我抬起右手,冒着被程潇唠叨的风险,把耳塞往耳朵里按,立体声的音效瞬间让鼓膜欢快起来。我闭起眼睛,不厌其烦地靠在他的肩头,像只呼噜呼噜的小猫咪。
没必要回想刚刚下大雨的黄昏/此刻夜空只有美丽的星辰/走过了甜酸各一半的旅程/我单薄的心才能变得丰盛/心会累爱会冷/这是感情必经的过程/只是有人就放弃/也有人愿意再等/等一个发现/等一个感动让爱再沸腾/就算很在乎自尊/我们依赖彼此/不得不承认/放弃自由喜欢两个人/绑住的两个人/互不相让还是相爱分享一生/不爱热闹喜欢两个人/就我们两个人/在浮动不安世界里找到安稳
他握住我的右手,举起到嘴角的位置,给我一个轻吻。我受宠若惊地扭头看他,他坏笑着,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有时候关心就是交换一个眼神/抚慰就是暖暖紧紧的拥吻/疼爱是不讲理也让我几分/体贴是偶而准你不像情人/在浮动不安世界里找到安稳/在不安世界里找到安稳
“你想通过歌词再和我表述一次心意?”他低声问我,叽叽咕咕的,还带着点自豪的意味。
我老脸一红,嗔道:“闭嘴吧,看你的书。”
——‘我和你,我们的情谊,一定要珍惜,用你的一生去铭记。’
我听得耳机中音乐声音断点,便睁开眼睛,原来是齐织嘉给我发来信息。信息说是上周因为产检缺席了自己学校拍毕业照,如今小腹隆起,怕被同学笑话,她请求能否来蹭我们的学校,和我一起拍照,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我拿着手机,良久没有办法回信。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假装看书却还在时刻关注我的程某人问。
“没,只是有点怅然若失。”就像是一只大手,揪着我的喉咙,把我从洋溢着粉色泡沫的童话世界,丢到充满海洋球的儿童乐园,再递给我一张尿不湿和一个哭闹不止的孩童,令人头疼。更让我难过的是,这个关于青春,关于校园,关于我们最后学生时代的故事,就这样要结束了。
——也许它没有让悲伤逆流x河的哀伤优美,没有x时代的暗涌浮生刀光剑影,没有x妮式校园白马王子和灰姑娘式爱情,没有x东尼对不二温暖的问候,没有x雪漫的清澈之感。但,这是我的故事,这是我们的故事。
时间终究无法停留在这一刻,它滴答滴答地不停跳动着,送我们下了车,送我们回了学校,送八宝回到了她强忍着不再失控的母亲面前。
“以前的事,我们就既往不咎,各退一步,未来的事,我们一个个面对一个个架留着吵。强者和而不同,弱者同而不和,我们还是做个强者,忍耐一下彼此的缺点吧。还有,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也不是丈夫的所有物,都离婚这么久了,就放过自己,好好生活下去。”八宝这话说的狗屁不通,却很有道理。我们三个人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母女暂时休战,仿佛有种家里不懂事的闺女终于长大的错觉。
虽然我们还在忐忑,学校会如何处置八宝。
所幸的是,八宝早在上个礼拜就把三方协议和档案给办理了转移手续,要不然保不齐学校会在最后关头给八宝同学记个大过,甚至是做留校察看处理。请神容易送神难,学校对于档案转移的八宝同学,只能想着快点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只对八宝进行了批评教育。
我安心地回了宿舍喂猫,黑狗哇哩哇哩地哭诉着一个人的寂寞,踩在我的身上不肯下来,我开了个最贵的罐罐给它,它依旧在我身上不动窝,躺着吃完了整个罐头,我哭笑不得。
时钟走到了第四天。
拍毕业照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一点,所以我们这一次,又会有充分的时间来化妆。我们轻车熟路,三个人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将5016照得亮堂堂的,伪造出高档化妆间的错觉,反正,也只能是错觉了。
“怎么办,我今天是不是要画个伪素颜妆,假装刚入学的清纯学妹?”酱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甚是担忧,“不行,我要展现出我四年来进步的画技,将我所有学会的技术,全部用上!”
“别忘了,你和傻大个约好一个小时后见面,去小树林里先拍情侣照的。”我端着脸盆路过,凉凉地说道。
“那就用旅行装来画个简单的妆容吧。”说着,酱油同学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鞋盒子大小的化妆包,费力地扔到大方桌上。
我和八宝无语凝噎,两人一甩头发,一个跑去厕所洗漱,一个跑到阳台上收衣服去了。
一个小时后,我和齐织嘉齐姐夫,当然还有程潇约在了博学路上的月弯咖啡店见面。
“佳佳,你看起来气色挺好的呀。”我与她熟络地打了招呼,颇为谨慎地拥抱。
“你也不错啊,”她还是那样,美丽动人,由于孕期,脸庞发胖的同时脸上的皮肤好得不行,白里透红,让人羡慕,“黑狗还好么?”
“好啊,好得很,就是前几天出去,回来粘人的不行,搭在我的肩头上和我发嗲。”我如是说道,不经意间被一个手臂揽入怀里,正是程潇。
“你好,我是她的男朋友程潇,”他和齐织嘉打完招呼,又与齐姐夫握了握手,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和我抱怨,“你怎么把我的事都和外人说……”
“我说的是猫啦!”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