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花厅寂静如夜,偶尔有凉风吹过,却吹不走盘旋在众人心头的阴翳。
姬朝歌绷紧下颚,星眸死死的盯着木盒中的白玉观音,许久才哑声问:“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驿站的小厮从李怀瑾的房里偷出来的。”应青山面色凝重,说着还瞥了一眼赵歆月。
看她做什么?赵歆月一脸茫然,转头见姬卿卿红着眼睛在哭,忍不住奇怪道:“你哭什么?”
不就是一尊白玉观音么,难道已经稀世倾城到让人落泪的地步了吗?南阳什么时候这么穷了?她怎么不知道?!
闻言,姬卿卿情绪终于崩溃,扑进赵歆月的怀里嚎啕大哭。“嫂子,我父王的陵寝被人挖了。”
“啥?”赵歆月一脸懵,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在南阳谁敢打扰老王爷长眠之地?”
要不是白玉观音就在眼前,姬卿卿也会有和她一样的想法。但是,此刻事实胜于雄辩,容不得她不伤心。
“哥哥,你一定要替父王报仇,杀了那些该死的贼人。”姬卿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通红的眼眸中满是滔天的恨意。
这还是赵新月第一次见姬卿卿露出这种神情,这小姑娘在她的面前一直都乖顺得如同绵羊,此刻露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倒让她生出一种不愧是姬朝歌亲妹妹的感触。
“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知道老王爷的长眠之地被人动了?”赵歆月惊奇极了,旋即敏锐的发现姬朝歌他们看向白玉观音的眼神充满悲切,瞬间猜到了关键。“这白玉观音不会是老王爷的陪葬物吧?!”
姬朝歌挑眸与她对视,面色悲切的点头,“没错,父王一生礼佛,这白玉观音是我亲手雕刻,亲自放进父王棺椁之中。如今这东西却出现在这里,可见……”
他话未说完便再也说不下去,赵歆月心疼的握紧他的手,叹息道:“姬玠,节哀。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东西的来源,又是谁在背后捣鬼。”
这人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在南阳的地界上竟敢挖了前任南阳王的棺椁,这是想全家给人陪葬的节奏啊?
“殿下说得对,这东西是从李怀瑾的寝室搜出来的,末将以为该先将他抓起来拷问一番,问清楚这东西的来处再说。”应青山带着恨意道,老王爷对他应家恩重如山,待他更是如同亲子。如今老王爷的陪葬物被人挖了出来,这其中寓意着什么,他心里比什么都清楚。
赵歆月狐疑的挑眉,奇怪道:“来处是要查的,但为何要抓李怀瑾?”还拷问,他怎么不直接将对方关进大牢秋后处斩?
果然,他就知道她会帮着李怀瑾说话。应青山一脸了然的与她对视,大声质问:“王妃是没有听清还是故意不想听清?驿站的小厮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东西是他从李怀瑾的卧室偷出来的。”
方才还喊她殿下,现在却喊她王妃?这是要提醒她谨记自己的身份,除却是皇室长公主之外,她还是南阳王姬朝歌的王妃?
赵歆月深觉可笑,她说什么了,用得着他来提醒她这点?“姬玠,事不宜迟,立刻着人去驿站找李怀瑾当面对质,问清楚这东西的来处,才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贼人。”
本以为她会帮着李怀瑾说话,岂料她半个求情的字眼也没有,说的全都是为他好的话。姬朝歌不悦的心得到了慰藉,越发用力的握紧她的手,“应青山,着你带护城军前往客栈找李怀瑾当面对质,势必要问出这白玉观音从何而来。”
命他带护城军去,这是默许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武力解决?应青山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赵歆月一眼,恭敬的将白玉观音又用木盒装好,起身大步离开。
目送应青山快步离去的背影,赵歆月暗自皱了眉头,应青山身为姬朝歌的左膀右臂,肩负整个南阳城的安危。可这人却是个情绪外露的莽夫,着实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在看什么?”饭后姬朝歌又喝了一碗醒神汤,他特地命人在汤里加了几味镇痛提神的草药,喝下之后头疼欲裂的感觉果然好了许多。
赵歆月没有回头,神情淡淡道:“在看应青山。”
“他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但情绪太过外露,不是什么好事。”赵歆月叹了口气,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姬玠,皇兄削藩心意已决,南阳与景阳必定首当其冲,你心里可想好对策?”
提起削藩之事,姬朝歌无可避免的想起李怀瑾,一想起李怀瑾,他就想到父王的陪葬物竟然从他的屋子里搜出来。这般一想,姬朝歌眼神阴翳,下颚紧绷却是没有说话。
“别乱想,都尉府距离驿站很近,凡事等应青山回来再做定论也不迟。”赵歆月聪明的没有帮李怀瑾说半句话,她深知此刻不帮反而是帮了。
此刻的姬朝歌正在气头上,如果她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帮李怀瑾开脱,只会引来姬朝歌和姬卿卿的疯狂反感。与其落得一个下乘,倒不如耐心些等应青山回来,她非常了解李怀瑾,挖人坟墓这样的事断然不会是他做的。
姬朝歌抿唇,眼神阴翳的点头。“好,我陪你等着。”
怎么就变成陪她等着了?若非情况不允许,赵歆月真想和他掰扯几句。但此刻姬朝歌正在伤心,自己亲爹的坟墓被人挖了,自己亲手为亲爹雕刻的宝贝被人挖出来卖了,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别难过,待抓住那盗墓的贼人,用他的项上人头以慰老王爷的在天之灵。”赵歆月实在不太会安慰别人,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盗墓贼宰了,用他的头来祭奠老王爷。
姬朝歌紧抿薄唇,魂不守舍的点头,根本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只觉得耳边有人说话,有人用手温暖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让他心安。
半个时辰之后,应青山身穿铠甲的返回花厅,一进来便单膝跪地,对姬朝歌请罪:“末将无能,只查到东西是从如意斋流出,却不知幕后黑手是谁。”
“如意斋?”姬朝歌终于回神,瞳孔一凌,冷声问:“那不是你夫人娘家的产业?”
应青山低头垂眸,嗓音沙哑,“是。”
“你是说,李怀瑾从你家夫人娘家的店里买到了老王爷的陪葬物?”赵歆月摸着下巴问,奇怪道:“这东西放在老王爷的棺椁中,为何会出现在你夫人娘家的店里?”
她很奇怪,以着应青山与姬朝歌的关系,应青山夫人的娘家应该也与王府交好才对,怎么会公然出售老王爷的陪葬物?如果她没想错,这应该有两种可能,一如意斋的人并不知道这白玉观音的来历;二有人故意利用如意斋来离间应青山和姬朝歌的感情。
不管是哪一种,对姬朝歌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赵歆月眼眸微挑,对白樱使了一个眼色,白樱会意立刻悄声退了出去,命人将消息传去回梦楼。
至于李怀瑾那边,赵歆月虽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吃亏的。
应青山惭愧的低头,“末将不知。”
闻言,赵歆月也不追问,只转头看向姬朝歌,“姬玠,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查,哪怕将南阳翻个底朝天,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姬朝歌眼神阴翳,俊脸一片乌黑。
应青山点头,此事势必要差个水落石出,不管幕后黑手是谁都要将他碎尸万段。“末将愿听候王爷差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嗤!”赵歆月没忍住嗤笑出声,迎着姬朝歌探究的眼,冷嘲道:“一个连后院都处理不好的男人,你还敢重用吗?”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应青山黑了脸,他自问不曾得罪过她,为何她总是针对自己?“末将后院如何,与为王爷肝脑涂地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看来那四十军棍没有落实,应都尉心里还是没个数啊。应青山,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的家宅后院都处理不好,如何能让人放心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别急着狡辩,我不怀疑你对王爷的忠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府中的人点的不是迷香而是要人性命的毒香,王爷可还有命在?王爷若是出了事谁来负责?你吗,你负担得起吗?”
一席话掷地有声,说得应青山满脸灰败之色,良久才垂头丧气的问:“敢问王妃予以何为?”
事到如今还敢问她予以何为,难不成他还以为是她在与他为难?赵歆月失望的睨他一眼,转头对姬朝歌道:“姬玠,玉不琢不成器,他是你的属下,还是你来吧。”
玉不琢不成器?姬朝歌瞬间了悟,对她投以赞赏的眼神,“青山,从此刻开始,你将手中事务转给副将,等什么时候处理好后宅之事,再来找本王领回都尉之印。”
“什么?!”应青山呆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为这点小事,王爷要撤职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