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三刻,果如梁媛所言,真有一名舍人领着三个小班、六位羽林上府宣旨。
班老爹乍一听说,连忙吩咐下人大开中门,排列香案,聚合家人,自己又忙着换官服,收理面容,准备赏钱。少时,舍人入府,插了御香,取出圣旨,班老爹携全家叩拜,三呼万岁。
宫里来的舍人见班老爹事君勤勉,不自觉也沾了光似的,连宣旨时的语气也放得极轻缓、优雅;比及舍人宣讲完圣旨,男丁表忠,女眷谢恩。
接着,宣旨舍人从容收了圣旨,规规矩矩的交到了班老爹手中,班老爹道了声辛苦,然后两人亲热的拉起了话头。
“哎呀,越骑校尉真是客气呐!同是入府宣旨,奴才刚去的那几个府,待遇可就差多了!他们那些人呐,狗眼看人低,硬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受了腐刑的人,还说什么,私第正门,‘男可穿,女可入,不男不女进不得!’您说,这糟不糟蹋人?”
班老爹本自笑着,听完舍人的抱怨,抬眼见舍人神色突变,既不好道别人长短,也不好完全不接茬,只得道:“舍人辛苦了,这是老夫一点芹献,还请您笑纳!”
看着班老爹恭敬有礼,又见那掌心里沉甸甸的钱袋子,舍人眼睛忽的一亮,许是人多眼杂,又故意推辞一会儿,非等班老爹求着他收,他才亲自接了,藏入上衣里面。
转眼送走了舍人,一家人开心若奔。班老爹最是欢喜,直接去了跨院儿找兄弟下棋;班夫人乘车出府,登门应酬;班伯三兄弟前后脚出去,交友庆祝;班大嫂整衣回院,料理家事。
一群人呼剌剌眨眼不见,班恬除了回院侍弄花草,倒也没什么旁事可做。
荒唐过了半晌午儿,班恬也有些倦了,就靠着迎枕躺了会儿。还好午后阳光温暖,她安安心心睡了一个钟头,然后才醒来梳妆,规矩端坐在西窗下,等着宫中的教习姑姑来上门教课。
约摸又过去半个时辰,庭院里传来一阵儿错乱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推门而入,班恬晓得等的人来了,连忙整衣下榻。
来人正是上官惢,属昭帝皇后上官氏一脉,虽原本家世显赫,可伴着皇权更替,龙争虎斗,她们上官家竟也没落了。不过,这上官惢天性奇高,从不沉湎于世间情爱,只专心专意做女嫱,教妃嫔,又因训导严厉,不善变通,长安里外早远播其声。
今番训喻嫔妃的教习名单一新鲜出炉,长安城里各权家名门纷纷打通关系,推了上官惢去其他家,如此推来推去,最后居然硬塞给了无权无势的班家,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上官惢虽顶着严苛的名声,可实际上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当班恬第一眼瞧见她时,杏眼细眉,削鼻俏脸,温柔静默,观之可亲,远非外人所传那般凶恶,其后的教导期内,朝夕相对,也正验证了班恬对她的第一印象。
“问姑姑安!”
班恬刚走到门前,一听轻慢的脚步声靠近,忙冲着踏进前脚来的妇人,俯身做拜。
“这可使不得!小姐虽未受封,可名分上,到底已为天子妃嫔,以后万不能再行如此厚重之礼,不然,奴婢可消受不起了!”
上官惢一面扶起班恬,一面又交代道:“奴婢晓得小姐知礼,可对于宫中的礼仪,小姐未必有奴婢了解得深,所以,这半个多月的教导期内,还请小姐认真些,不要心有旁骛,更不要三心二意!”
班恬听她说话,观她神态,贵重可敬,自然遵照她的安排来。转首入了内房,上官惢开始为班恬介绍课程,“礼仪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咱们先来说一说仪容礼仪!”
此话一出,陆香、李平立马探出脑袋,班恬看见,也不管他们,只认认真真的看着上官惢。
“小姐逛过街市吧?”
瞧班恬点了头,上官惢继续道:“每年街市上最是热闹,其中不乏艳女丽人!奴婢跟你说,其实真会打扮的姑娘,不一定非得浓妆艳抹!世间女子都有缺陷,或抹胭脂,或涂粉膏,或文眉,或修靥,只要适度,总能改善面貌,可若过分修饰,那可就让人觉着不自然了!”
上官惢忽然笑了一下,瞧班恬若有所思,又继续道:“其实小姐正当芳年,稍加修饰,已经很好,乱抹乱涂,反而坏了本来颜色!”
班恬听了,赞同的点了点眼。上官惢瞧了,生怕班恬不懂装懂,又将班恬带到梳妆台前,认真介绍了胭脂口脂的正确使用方法,然后又让班恬实际演练了一遍。
按照上官惢的指示,班恬先捯饬自己,然后捯饬陆香,再捯饬李平,最后一对比,很快琢磨出‘自然’二字的真谛;上官惢观察班恬温顺听话,不免更加尽心尽力教导。
转眼金乌西沉。上官惢定好纲目,临走之前,来同班恬研讨,班恬不甚明白宫中礼仪,自然全依了她的意思。
接下十六日内,上官惢循序渐进,分别介绍了服饰礼仪、祭祀礼仪、宴会礼仪、拜见礼仪、乘车礼仪、庆吊礼仪,从她嘴里,班恬听说了不少宫内秘闻,也听说了不少新鲜趣事,更听出了宫里宫外的区别,为防以后行差踏错,她唯有每日认真听讲。
至第二十日,课程已进行到尾声,眼看着快要结束的光景,可谁也没想到,上官惢居然还要实际操练。
当日阳光灿烂,和风习习,上官惢自进房来,班恬规规矩矩问了礼,她既没说教什么,也没提纲要,反是直接带班恬出了院;班恬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按照她的意见,随她进了西园。
一入西园,上官惢立马表明自己的意图,“事先也未与小姐商量,奴婢就自作主张领小姐出来,奴婢在这里,请小姐多见谅!”
班恬见了,赶忙拉她站起来,道:“姑姑见外了,这些日您不辞辛苦,蒙您费心教诲,屡屡纠正偏误,素心心里,是很敬重您的!”
上官惢听言,笑道:“小姐若如此说,奴婢更加不能不尽心了!”
她偷偷看了眼班恬,又道:“前段时日,奴婢为小姐介绍了许多礼仪,小姐听得很是认真,不过宫中礼仪繁琐,小姐若想真的学以贯通,只怕还得多加练习!正好儿今个天气晴朗,咱们先从走路练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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