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抱着莲仙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赶,彼时莲仙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那张精致如描的脸像添了一层细霜,煞白煞白的,眉心紧蹙形成一个“川”字,可想而知她正饱受着怎样的痛苦。
白氏郎经过一处湖泊,看见湖泊中央有一个不小的孤立的小岛便立刻带着莲仙落下,岛上空无一物,不适合掩藏,白氏郎广袖一挥,以仙法在小岛四周建立了一个透明的屏障,普通人以肉眼根本看不见,做完这些,着急地摇了摇莲仙胳膊道:“仙儿,我们安全了。”
莲仙头猛然朝后一仰,痛苦地长啸一声,但见双腿闪出一片金光,然后蛇尾“嗖”地一下现了出来。
惠仁此时正好追了来,看见这一幕,直惊得合不拢嘴。
陶朱领着侍卫气喘吁吁后脚赶到,惠仁不欲让他们看见莲仙的模样,突然挥袖弄晕了他们。
“什么……事啊?”陶朱万分不解地问了一句,才轰然倒地。
惠仁飞身上了小岛,刚要开口,白氏郎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率先道:“其实你不用迷晕他们的,他们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惠仁这才注意到白氏郎留有后招,说了句“我只是以防万一”便急切地转入正题:“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她体内的蛇丹逼出来?”
白氏郎的神情委顿下去,伤怀地摇了摇头,“我已经试过了,不行,只怪时间隔得太久。”
盘腿而坐,为莲仙运功,莲仙接连吐了几口雄黄酒出来,双腿才得以恢复如常。
惠仁不解:“我的体内不也有蛇丹,为什么没事?”
“许是你常年诵经念佛的缘故,从而压制住了它的魔性,这,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释。”顿了顿,想起了一事,“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媚三娘已经伏诛,她对你的威胁已经解除。”
“是么?”惠仁微惊了惊,显然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被人暗杀于镇妖塔,我亲眼见她魂飞魄散。”
惠仁的神情彻底松懈下来,寝食难安了这么久,总算有了个了结,劫后余生的滋味实非常人所能形容。
白氏郎等着他的下文,终没有等到,一个时辰前他就有好多话要向惠仁问个清楚,如今是最好的时机,明明很在意,却故作漫不经心得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惠仁一时没听明白,白氏郎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刘长安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我要听实话。”
惠仁似承受不住白氏郎灼灼逼问的目光,侧过了身去,转而盯着湖面,沉默不语。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根本无需再问,白氏郎回想前尘,恍然道:“从前我与你谈天说地,总觉得你看破红尘的背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和仙儿有关。”
“你我知交一场,我不该瞒你,从她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经不属于我自己,这么多年我一直徘徊在红尘与佛界的边缘,十分痛苦,最痛苦的是明知无望却仍舍不得放手。”惠仁直直站着,像悬崖边一株孤独的松树。
白氏郎能够理解,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想我也不用劝你什么了,很多事你比我看的还透彻一些,好自为之吧。”抱起莲仙蜻蜓点水而去。
惠仁又呆站了一刻,才上岸弄醒陶朱三人,陶朱迷迷瞪瞪起身,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之前的那句:“发生什么事了?”
惠仁避而不答,“白公子与第一姑娘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陶朱怔在原地不动,十分惆怅,左一个和尚是情敌,右一个就更别提了,虽然李斜阳说白氏郎和莲仙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照今天的情形来看,白氏郎对莲仙依旧旧情难忘,莲仙亦是如此,他实在没有把握取而代之,怎能不惆怅?
印月神教。
沈夜游与冷焰正斗得不可开交,一众婢女目不转睛瞅着,无一人敢上前劝架。
这时,一个紫色身影旋风般窜出,强行介入沈冷二人中间,一人一掌将他们分开。
命看热闹的婢女全都退下后,白牡丹才冷着脸孔斥问沈夜游与冷焰,“说吧,怎么回事?”
冷焰抢先告状道:“教主,他欺负我!”
沈夜游眼一瞪:“是你先出言不逊的。”
“够了!”白牡丹喜静,最烦有人在她面前争吵不休,朝沈夜游伸出一只手,“诛杀令呢?”
沈夜游自怀中掏出一本鲜红如血的册子来,上面墨黑的“诛杀令”三个字透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白牡丹翻开册子看了一眼,又立即合上了,冷如千年寒冰地斜睨着沈夜游:“为什么还剩下两个人?”
冷焰酸溜溜地截过话茬,“他一知晓某个人出了事,便什么也顾不上,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他也不想想,放任名单上的这两个恶霸多活一天,将会有多少百姓受苦,也是,他们怎么能跟那个第一莲仙相提并论呢,哦?
”
“再跑一趟。”白牡丹将册子往沈夜游身上一丢,严令道:“此行再不容有失,听清楚了没有?”
“是。”沈夜游一边应着一边阴沉沉地瞥了眼冷焰,闪身离开。
冷焰喊道:“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白牡丹拦住了她,“以他的功夫,不出三天定能回来,难道三天的时间你都等不了?”
冷焰噘嘴道:“我只是不放心他,教主,你是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沈夜游了,近来他下手越来越不干脆,我担心总有一天他会栽了。”
“也难怪,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心志。”白牡丹轻叹了叹,忽问:“他最近退出的想法是不是越来越强烈?”
冷焰哀怨地耷拉着脸,“他从不和我谈心事,有空就拿着朵莲花出神,都快气死我了,我就不明白了,天下这么多女子他都不爱,偏偏爱上自己的师母,这,这不是大逆不道嘛,人家和白公子如胶似漆,连孩子都有了……”
“什么?”白牡丹惊诧万分地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冷焰疑惑地看着她:“您怎么这么惊讶?难道白公子没告诉您啊?”
白牡丹头脑陷入一片混乱,孩子,真的是龙儿的么?还是冷焰误会了,其实是夜游的孩子?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查验个清楚才是。
月罗国。
李吟潇因为没能阻止全民食素的旨意废除,十分不开心,“珊瑚,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情却没有办法兑现,我真是没用。”
“你别这么说自己,我能理解的,我不会怪你。”楚珊瑚心里十分遗憾,可看着李吟潇那么难过,实不忍给他施加压力,只能放弃,抱起之前救活的那只猫咪,俏皮地道:“看在我和苗苗的份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吟潇神色由阴转晴,低头看了眼楚珊瑚怀中的小猫,轻拍了拍它的头,嗔怪道:“小家伙,怎么把爪子弄得这么脏啊?你看,把姐姐的衣服都弄脏了。”
“早上刚下过雨,然后它又从满是黄泥的盆景下走过,自然弄成这样了,没关系的。”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地挠着手腕处,然后又移到了脖颈处。
李吟潇奇怪道:“你怎么了?”
楚珊瑚手上没停,蹙眉接话:“不知为什么,突然很痒。”
李吟潇看了看她的脖子,又拂开她的衣袖检查,惊声道:“起了好多疹子,难怪会这么痒,来人,传太医!”
太医检查后,说是那只猫野生在外,身上太多跳蚤和牛蜱,和人近距离接触后便会引发瘙痒,必须勤为它洗澡,方无后顾之忧。
“那就洗吧。”李吟潇说做就做,即刻命侍卫去打一盆温度适宜的水来。
楚珊瑚闻之色变,阻止道:“不行,猫怕水的,万一弄伤你怎么办?”
“我温柔一点就好了。”
可惜说来容易做来难,刚把猫放进盆中,它就像火烧屁股似得一把跳了出来,差点把盆都给弄翻了,李吟潇只好又将它捉了回来,强行为它洗澡,楚珊瑚上前帮忙,李吟潇怕伤着她,说什么也不让,只叫了一个侍卫帮忙捉住猫腿,由他来洗,结果他们两人都弄了个伤痕累累。
楚珊瑚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我们把它放了吧,我不想看着你们遭罪。”
“这只是刚开始,习惯了以后它自然会喜欢洗澡的,你想,没有了虫子的啃咬,该有多轻松,你曾经说动物也有灵性,那苗苗肯定也能感觉得到的,如果我们真把它放走,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啊,万一它又像上次那样被机关卡住,丢了性命我们不是更心疼?有时朝政繁忙,我无法抽身时,它就可以代替我陪伴你了。”
楚珊瑚无奈地点了点头。
太监上前来,道:“太子爷,楚姑娘,该用午膳了。”
李吟潇忽然板起了脸孔,“什么楚姑娘,该改口了。”
“是,太子爷,太子妃,该用午膳了。”
楚珊瑚羞红了脸,“我们还没成亲呢,不用这么急改称呼。”
“成亲是早晚的事,我不会让你永远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呆在我身边,走,我们这就去找皇奶奶去。”
两人刚要进勤政殿,迎面一个年约三旬模样倒挺俊秀的道士走了出来,李吟潇热情地道:“李天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天师笑而不答,深沉的目光缓缓转移到了楚珊瑚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随即又拍了拍李吟潇肩膀,才高深莫测地笑着走开。
楚珊瑚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时老太后也出了来,李吟潇疑惑地问:“皇奶奶,无缘无故怎么把李天师请到宫里来了?”
话刚落音,又提高了声调紧张地问:“您的气色不是很好,您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老太后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然后以一种忧虑忡忡的目光紧瞅着楚珊瑚。
刚刚离开的那个李天师,老太后一直对他敬若神明,每逢初一十五都必得亲临他的天师观听他讲道,李吟潇与楚珊瑚即两情相悦,成亲之事便应该提上日程,所以老太后便请了李天师为这对新人挑选一个黄道吉日,不曾想一番好意,却为日后的悲剧埋下了重重伏笔。
李天师只瞧了一眼楚珊瑚的八字,便惊慌地道:“万万不可,令孙决计不能和这个女子厮守终身,否则必出大事。”
老太后脸色一变,“哀家不明白,请师父细说。”
“照本仙推算,和令孙在一起的这个女子乃是极阴命格,一般男子无福消受,就算令孙是真龙托世,只怕也难以驾驭,如若强行在一起,轻则半身不遂,重则丧命,太后三思啊。”
老太后面如死灰,“怎么会这样?”
“皇奶奶!”李吟潇急切的呼喊声将老太后自之前的谈话中唤醒了回来,“皇奶奶,您怎么了?”
“没什么,哀家有些累了。”说着,就要摆驾回寝宫,李吟潇连忙拉住她道:“我们还有事求您呢。”
老太后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已知他要求的事是何事,有心成全,奈何李天师的警醒之语萦绕耳畔挥之不去,不得已借故推脱道:“近日朝政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过几天再说吧。”
李吟潇没有松手的意思,狐疑地打量着老太后:“皇奶奶,您有心事吧?有什么话不能和吟潇直言么?”
老太后斟酌一番,为难地道:“刚才李天师算过你和珊瑚的八字了,他说你们的命格……不太合适。”
楚珊瑚心里一凉,紧张地攥紧了衣袖,李吟潇宽慰地握住了她的手,歉疚地对老太后道:“皇奶奶,对不起啊,害您担心了,之前我给您的珊瑚的八字其实是胡诌的,您坚持要算过八字才许我们谈婚论嫁,可是珊瑚又实在记不得自己是何时何日出生的,没办法,我只能随意捏造了一个交差了。”
“是这样啊。”老太后松了口气,宠溺地点了点李吟潇额头,“你呀,该说你什么好。”
李吟潇拉过楚珊瑚,一再强调道:“珊瑚是个好女孩,她一定会是您最称心如意的孙媳,您就别再折腾我们了,让我们尽快成亲好不好?”
“吟潇。”楚珊瑚又是害羞又是欣喜地,耳根子都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太后见此情景,忍俊不禁,紧拉着两人的手,自我嗔怪道:”哀家真是老糊涂了,不知自己在瞎折腾什么,要知道你们早一天成亲,哀家就能早一天抱上曾孙,哀家还想在有生之年看着曾孙出人头地,成家立室呢,你们的婚礼就定在三天后举行,可好?“
李吟潇欣喜若狂,“谢谢皇奶奶。”
“谢什么,傻小子,哀家这就差人着手准备去。”老太后乐滋滋转身离去。
李吟潇侧过身欣喜地正要同楚珊瑚说些什么,忽觉喉咙口一甜,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出。
“吟潇,你怎么了?”突遭变故,楚珊瑚的双眸瞪得差点要掉出来。
李吟潇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来不及说什么,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楚珊瑚颤抖着为他把脉,才知道他中了一种不知名的剧毒,心慌使得其六神无主,“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殊不知灾难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