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斜阳发现白氏郎没从王府出来时专心,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心想八成与莲仙有关,为证实所想,旁敲侧击问白氏郎是否身体不适,白氏郎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说没事,李斜阳觉得他还是说出来好,免得注意力不集中,做事也做不了。
白氏郎听他这么说,也觉得非说不可,憋在心里怪堵的,于是有些难为情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自见过那个莲仙姑娘,我的心里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什么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李斜阳心想,还能怎么了,春心动了呗,他就知道,洗去白氏郎的记忆没有用,只要白氏郎一接近莲仙,又会被打回原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莲仙身上有何魔力,能令白氏郎这样刻骨难忘。
为让白氏郎收心,故作生气地道:“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可是已经有主的人,莲仙姑娘也是,陶朱你知道吧,莲仙姑娘是他的人,你怎么可以惦记自己的孙媳妇呢?”
一席话说得白氏郎面红耳赤,慌乱地解释道:“我没有,没有惦记她,我就是觉得对她有种熟悉的感觉,没别的意思,做事,做事。”
说完,走到前头去了,李斜阳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缘分竟这般玄妙,可以将两个人绑得如此之牢,怎么也拆不掉,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莲女回房后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有一个秘密她一直隐藏在心里,那就是她爱恋着她的姐夫第一情深,第一情深原是天庭的白鹅圣使,那个时候,莲女就喜欢他了,这也是她在知道第一情深发生变故后那般伤心的原因,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第一情深苦恋着她的姐姐何仙姑,后来何仙姑因故被除去仙籍后,第一情深也自请削去仙骨追随何仙姑而去,莲女本欲跟着她们,然而王母这时却派她去看守天山,等再次见到何仙姑和第一情深,已是他们的成亲之日,虽然伤心,也只有祝福他们,后来她就再也不愿踏足仙乐皇朝,直到莲仙满月,那天她看到第一情深抱着娇小的莲仙,那么小心翼翼的,仿佛捧着绝世珍宝一样,直到现在想起来,莲女还觉得嫉妒,她想,如果那是她的女儿该有多好,她不明白,第一情深那么疼莲仙,他们怎么可能不是血缘父女,如果确实不是,唯一的可能就是何仙姑欺骗了第一情深,她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姐姐,可何仙姑若和吕洞宾没有夫妻之实,吕洞宾怎么可能会怀疑莲仙是他的女儿并加以验证?一想到最爱的人替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女儿还把她当成宝贝,便替第一情深觉得委屈,如果有的选择,她宁愿莲仙就是第一情深的女儿,至少第一情深的付出值得。
“姐姐,你都做了些什么?”莲女痛苦地自言自语,心里乱糟糟的,真想何仙姑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她好把事情问个清楚,可惜这都是空想,她现在最该想的还是怎么拿到留魂珠,来回踱了几步,一个想法在脑海逐渐形成。
这个办法需要莲仙一块帮忙,用传音术呼唤莲仙,好久之后都不见莲仙踪影,有些疑惑却没有多想,改而找乐小倩相助。
沈夜游恢复了神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就像他上一次被媚三娘派去袭击莲仙一样,事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忘得干干净净,目光一瞥,看到惠仁倒在地上,以法力将他救醒,询问发生何事,惠仁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沈夜游没想到自己竟当了钱达的帮凶,气冲冲地去找钱达,钱达将莲仙带到了千柳湖中心的木屋里,正欲行好事,忽觉有人朝这边而来,气得捶胸顿足,将莲仙装回竹筒,刚要跑路,沈夜游已经现身,彼此愣了一下,沈夜游伸手去夺钱达手机的竹筒,钱达往旁边一躲,两人在木屋里大打出手,打斗中,钱达手中的竹筒脱手而出,飞入了湖中,沈夜游刚要去捡,钱达扑过去拦着他,沈夜游反手一扣,扣住钱达的脖子,钱达拼命挣扎,纠缠中,钱达失足掉入了湖中,沈夜游余怒未消,跳下湖,钱达刚好站起身,手中握了把匕首,在沈夜游掐向他脖子的时候,他的匕首扎进了沈夜游的胸膛,沈夜游闷哼一声,手中的力道却没有放松,使劲把钱达往水里按,钱达硬挺着身子却没能挺过去,两人一起沉入了湖中,湖水泛了泛波澜,渐渐归于平静,至于莲仙,像昨夜的天心一样,随着水流漂向了远方。
第一情深经过昨夜和欧阳怜谈话的客厅,发现欧阳怜还在那杵着,心里难受,索性当做视而不见,转身就走,欧阳怜看到了他,追了出来,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心疼无比,我还停留在从前,你却已经走远,该拿什么才能换来你的留恋?
年少时,我们肆意挥洒天真无邪,同场起舞;一别经年,我们历尽沧桑蜕变成蝶,却形同陌路。
她叫住了他,第一情深不由自主地刹住脚步,欧阳怜快步跑到他身边,郑重其事地道:“我想了一夜,我要留下来,你不去看大夫不要紧,没有孩子也不要紧,我们可以收养那些可怜孤儿做我们的孩子,不是有句话说人不独子其子么?或许我的福德不够,今生才不能和你做对平常夫妻,所以我以后要多做善事,这样来生兴许就能和你修成正果了。”
第一情深鼻翼嗡动,像是要哭出来,是的,他被欧阳怜感动了,他看到了欧阳怜真真切切爱他的心,如果时光倒回三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拥住欧阳怜,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此生他终将负她,硬起心肠,爆起了粗口:“你是不是没有男人要,才非得巴着我不可?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种倒贴的女子,我瞧不起你,你和我在一起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欧阳怜像被打了一耳光,倍觉难堪,但她没有当真,她知道这是第一情深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激走她,他们俩一起长大,她知道他不是尖酸刻薄之人,白了其一眼,回击道:“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上你当的,倒贴也好,厚脸皮也罢,我就是赖定你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第一情深气结,一咬牙,准备来个重量级手段,抬起手欲给欧阳怜一耳光,他想若打疼了欧阳怜,他不信她还舍不得走,可等他扬起手,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他说过欧阳怜是他最亲的亲人,试问有谁对自己的亲人下得了狠手?
欧阳怜见他憋得很辛苦,打又不是不打又不是,忍俊不禁,把他高举的手扳下来,顺势倒在他怀里,噘着嘴埋怨道:“不要再演戏了,不辛苦么?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尊重我的决定好不好?”
不给第一情深说话的机会,迅速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每天都撑着把伞走来走去?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晒啊?”
第一情深心里一沉,他在想,要不干脆把真实情况告诉欧阳怜算了,可欧阳怜若知道他已经死了,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鬼魂,她能接受得了么?她爱他那么深,会不会想不开,追他而去?想到这,第一情深恐惧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还是缓缓再说。
天实在太过炎热,白氏郎和李斜阳即使是神仙,也难免热的汗流浃背,来到湖边,捧水洗脸,顿觉凉快了一点,李斜阳正就着双手喝水时,忽见脚旁的草从里漂浮着一个竹筒,样子挺像装着莲仙的那一个,转念一想,那个竹筒已经交给惠仁,不可能会出现在这,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毕竟这个东西很多人用来装水,许是人家不要了丢在这的也未可知,这么想着,他就没有去捡,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呼救,回头一看,原来一个中年柴夫拉着一车柴,看样子是中暑了,晕倒在了地上,李斜阳连忙跑过去把他背到树荫底下,白氏郎拿出解暑的药给其喂了下去,这时,对方喊口渴,白氏郎便跑到湖边去打水,见有个竹筒,便拿起那个竹筒打了点水过去,他不知道,这个竹筒就是装着莲仙的那个竹筒,戏剧性的是,柴夫在喝水的时候也就顺便把莲仙一起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柴夫感觉精神好多了,谢过白氏郎和李斜阳,便告辞离去,卖完柴回到家,刚走到家门口,他肚子里的莲仙醒了过来,见身处的地方非常奇怪,便大声问:“有没有人?这是什么地方?”
柴夫听到女人的声音,还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东张西望了一下,却没看到人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想,真是想女人想疯了,自己家徒四壁,连媒婆都不稀得上门,又怎么会有年轻女子登门?
莲仙没听到回应,便走动起来,找寻出口,这可不得了,柴夫顿感腹痛如绞,捂着肚子叫起来,与他同住一个院子的哥哥正好打猎回来,问他怎么回事,柴夫指了指肚子,连声说好疼,他哥连忙说背他去看大夫,莲仙有些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急忙喊道:“等一下,你肚子疼是因为我在你肚子里,你把嘴张开,我出去了,你就不会疼了。”
她的话让对方两兄弟骇然跌坐在地,猎户骂他弟弟:“你怎么招惹个妖女回来?”
柴夫十分委屈,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猎户眼珠滴溜乱转了一下,他认定了莲仙是妖女,为了防止莲仙出来后伤害他兄弟二人,一条毒计在他心里衍生,拿起自己的弓箭,在一支箭上抹上了剧毒,然后示意他弟弟张嘴放莲仙出来。
莲仙不知有诈,对方一张嘴,她就闪身而出,变成人形,还没站稳,一支利箭堪堪射中她的心口,莲仙疼得五官皱在了一起,身子摇晃了一下,软倒在地。
两兄弟从没经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善后,哥哥提出等天黑之后把莲仙用麻袋一裹,丢去乱葬岗,柴夫则提议去找白氏郎,人人都知道白氏郎是管收妖这些事的,猎户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用自己沾手,求之不得,让柴夫快去快回。
再说钱达,许是他命不该绝,被掐晕之后漂到岸边,在烈日的照射下醒了过来,沈夜游虽然也漂到了岸边,但因为中了一刀,陷入了昏迷,嘴唇被泡得发白,看起来像个死人,钱达爬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见他尚未气绝,目光阴了阴,握着沈夜游心口的匕首,往更深处一送,料他此番必死无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不知过去多久,冷焰找了来,见心上人伤得不成样子,悲痛欲绝,颤抖着手拔出沈夜游身体里的匕首,鲜红的血顿时飙了起来,还在不停往外冒,像挖井挖出了山泉水一样,冷焰把匕首一丢,连忙运起法力,隔空放在沈夜游心口,沈夜游的伤口才没有继续往外冒血,很久之后,沈夜游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恢复神智后,神情焦灼起来,张着白如纸的嘴唇,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沿着这条湖的下流去找一个小竹筒,快!”
冷焰问他找那个做什么,沈夜游说里头关了一个人,冷焰从没见他这么急过,好奇地问里头关着谁,沈夜游欲言又止,如果他说是莲仙,冷焰必定不会帮忙,正想着随便说个人搪塞过去,冷焰却已经看出了端倪,冷冰冰地问:“是不是第一莲仙?”
沈夜游哑然,冷焰心里有气,噼里啪啦冲他开炮:“你为她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觉得值得么?她不会心疼的,你在她眼里就是一缕空气,毫无存在感,你这睁眼瞎要当到什么时候?”
沈夜游最怕的就是她这张刀子嘴,不想再听下去,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自己去找,冷焰看着他弓着身子往前走着,随时会扑倒下去的狼狈样子,终究不忍,叫住他,让他在原地休息,她去帮他找,沈夜游不放心,他要一起去,冷焰没有反对,她想过了,如果她独自去找莲仙,找到莲仙后她一定不会让莲仙活下去,让莲仙继续有机会令沈夜游受伤,未免沈夜游将来恨自己一辈子,还是让他随行比较好,看着他目光像找寻宝贝似的往湖里张望,一个角落也不放过,心犹如扎了一针,无比之疼,她在想,如果是她不见了,他会这么焦急寻找么?
多情总被无情伤,可还是有人心甘情愿往里趟,执着,有时会换来相濡以沫,有时也可能换来半死不活。
爱情虽然简单几个笔画,却远比想象中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