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情深将莲仙弄昏睡过去,卷起她一只袖口,然后亮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乐小倩和惠仁皆惊得倒抽一口气,乐小倩连忙问第一情深这是要做什么,第一情深告诉她,这就是小张太子想的办法,乐小倩担心有危险,不过话没说出口,第一情深示意她噤声,第一情深何尝不担心,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握着匕首的手不停打颤,深吸口气,再深吸口气,匕首对准莲仙左手手腕,一狠心,划了下去,莲仙吃痛的惊醒过来,眼泪差点溅出来,死死咬着唇抽气,第一情深颤着声一个劲安慰她让她忍忍一会就好,将黄符贴在自己掌心,隔着一段距离对着莲仙手腕,但见玄光一闪,黄符自莲仙手腕的伤口处闪进她的体内,与此同时,莲仙的蛇尾迅速褪去,双腿恢复如初,眼皮直打架,重又昏沉沉睡了过去,再看她的手腕,鲜血已然不见,徒留一道鲜明如蚯蚓般难看的疤痕,乐小倩担心地道:“也不知这疤痕能不能去掉,太丑了。”
“又不是在脸上,有什么关系?”惠仁插话,乐小倩斜了他一眼,“你不懂,疤痕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亵渎,小姐姐为这场爱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关键是还没个好结果,白氏郎就这么走了,简直无情无义,要不是脱不开身,我一定去找他算账!”
“走了也好,就让一切到此为止。”第一情深将莲仙抱到床上,无比心疼地凝视着她憔悴的容颜,心隐隐作痛地道:“白氏郎是最能牵动你情绪的人,为了让你以后的生活恢复平静,他必须在你的世界里消失,对不起,仙儿。”
惠仁不忍,往前一步,“要不,问过莲仙姑娘的意思再行动吧?”
乐小倩声音陡然拔高:“还用问?小姐姐当然不会同意,她等了白氏郎那么多年,怎么舍得忘记他?我们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看见了,白氏郎这么多天没有回来了,显然是放弃了,他都放弃了,小姐姐也没必要守着那段破碎的记忆痛苦一辈子,她的肩上还背负重任呢。”
惠仁还想再说什么,乐小倩不由分说点了他的动穴哑穴,第一情深在床沿坐下,手放在莲仙额前上方,心一横,将她脑海关于白氏郎的记忆尽皆抹去,莲仙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泪,或许是她冥冥中意识到自己的世界从此不再完整,从此缺失了灵魂。一场坎坷浓烈的纠缠,最后无声无息的消散。
莲仙醒来后,乐小倩当即试探地问她白氏郎是谁,莲仙偏着头想了很久,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就在她有那么一丁点印象的时候头脑马上又变得一片空白,最后对着乐小倩茫然地摇了摇头,乐小倩和第一情深都松了口气,只有惠仁,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同情,虽然他对莲仙和白氏郎之间的感情了解的不多,不过从那天白氏郎看见莲仙昏迷的举动来看,他是真的很紧张莲仙的,至于他为什么不辞而别,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惠仁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找白氏郎问个清楚,如果是误会,两个相爱的人就应该长相厮守,他真后悔刚才没有铁着心阻拦,不让他们抹去莲仙的记忆,但愿莲仙和白氏郎历尽波折,还能再续前缘,听着佛经出世的惠仁深有慈悲之心,说做就做,一恢复自由,就一溜烟不见了。
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白氏郎,白氏郎休养了几天,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已经上路擒妖了,他能振作李斜阳功不可没,李斜阳把能说的都说尽了,白氏郎才决定摒弃一切杂念,回到原来的路途上,他想,既然没有办法随心所欲,那就认命,他已经不奢望以后有什么快乐幸福,只要能一家团聚就够了,惠仁一出现,白氏郎心弦狠狠颤动了一下,由他想到了莲仙,白氏郎一直没有给莲仙寄去只言片语,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希望莲仙能因此明白,他已经无意和她在一起,这些天他一直忐忑不安,他设想过无数次莲仙找上门来他该如何回答,结果莲仙一直没有出现,他觉得她是放下了,究竟是否如此,现在惠仁就在面前,他正好问个明白:“你是不是从皇朝来?仙儿她……怎么样?”
惠仁反问:“你想知道她的消息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你还惦记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我有我的苦衷。”白氏郎鼻翼抽动,心里的难过可见一斑,话未说完,即被惠仁抢白:“有什么苦衷你也该和她说清楚啊,她现在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走呢?”
李斜阳好不容易才令白氏郎回到正轨,他可不想有什么变故,快刀斩乱麻:“我家公子前几天得知他和莲仙姑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现在心里非常痛苦,你让他怎么去见莲仙姑娘?”
“你,你不是在诓我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惠仁一脸的狐疑,李斜阳目光转了转,咬着牙给他发了个毒誓:“我说的每个字都千真万确,如有一字虚假,我便不得善终。”
惠仁见李斜阳如此认真,才不由得不信,他一心奔着让白氏郎和莲仙再续前缘而来,想不到他们却有缘无分,实在太可惜了。
“你还没告诉我,仙儿最近可好?她没来找我,是不是恨透了我?”白氏郎目光一半充满期待一半充满隐忧地问,惠仁陷入沉思,如果他说莲仙情况不好,白氏郎就算不想去见莲仙也非走这一趟不可,他去看莲仙莲仙却忘了他,相见根本没有意义,想到这,如此回答:“她还好,她并不恨你,就是好几天不见你十分担心你,想起你时总是十分伤心。”
白氏郎闻言差点泪奔,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让莲仙伤心和担心的事,仰起头,将眼泪逼回去,舒缓了一下情绪,才哽咽地道:“替我告诉仙儿,我离开她并非因为我不爱她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永远都无人可撼动,叮嘱她保重身体,只有她好我才会好,至于我和她的真实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告诉她。”
惠仁点了点头,说了声“你也保重”,闪身回了皇朝,白氏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那么多人都有资格留在莲仙身边,唯独他没有,上苍对他实在太不公平了,每当他难过的时候,总有一个人陪着他难过,这个人就是李斜阳了,如果你认为他这是出于重情重义,其实不尽然,其中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在里面,世间大多人都在泥泞里挣扎,以微乎其微的坚强,抵御尘世的风霜。
因为记忆缺失了一部分,莲仙对父母去世的原因不是十分清楚,乐小倩只能将罪责都推到黑蛇头上,说黑蛇调戏莲仙,第一情深及何仙姑找他算账时三人同归于尽,乐小倩鼓励莲仙赶快好起来,以防黑蛇之妻媚三娘来寻仇,莲仙听罢热血上涌,她要替父母守护好他们的子民,唯一的途径就是好好修炼仙法,不过她手臂上的伤疤虽然结痂,可是内伤却没有好,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随心所欲,只能躺床上静养,这可急坏了她,却也没有办法,乐小倩本来有关于如何救醒何仙姑和第一情深的法子,不过以莲仙目前的身体状况知道了这个消息未必是好事,思之再三,还是决定等莲仙好起来再说。
老天爷赐给我们希望,自然也会赐给我们风霜,赐给我们风霜,是为了让我们成长,莲仙经历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坎坷和磨难,逐渐褪去了身上的青涩,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已经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稳重女子,她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内敛和沉默寡言,时常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她觉得孤独,而孤独的人往往喜欢一个人待着消化自己的心事。
闲下来的时候,她仍会时常去桃源谷,只不过不似从前,带着一腔思念而去,现在的她是个空心人,根本不知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和白氏郎那段过去的爱情就像绚烂过的烟花,在她的世界里留下一点光影,转瞬又消失的无踪无际,如今白氏郎三个字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名称而已,他彻底离开了她的世界,他在她生命中留下的一切痕迹就像太阳底下的泡沫,发过光就再也找不到它的存在。
这晚月圆高挂,第一情深不免望月思故乡,他上次回去拜祭父母和看望他的皇弟伯邑封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这些都是在暗中进行,他离开梭合国时曾跟伯邑封说过,他一定会娶到他想娶的姑娘,到时就带她一起回梭合国看看,这些豪言壮语没能实现不说,还在异国他乡丢了命,如果现身见伯邑封,伯邑封问起来,他真不知如何回答,所以到最后悄悄去又悄悄走了,后来便时不时送封书信报平安,他真想再回去看看,可又心存顾虑,一腔烦忧无法排解,找了把古琴,借弹琴分散注意力。
惠仁听到琴声,出了门在院中踱步,无意间一抬眸,看到着一袭白色雪缎留仙裙的莲仙站在一个两米多高的亭中,月光的清晖洒在她的身上,令她浑身朦朦胧胧的,轻风吹着她的衣袂和发丝上的飘带,像随时会将她带走,送往天际的广寒宫。
一个失去记忆心如枯槁,一个保留记忆苦苦煎熬,惠仁轻叹一声,世间不度欢喜人,莲仙如今这个样子,白氏郎托他带给莲仙的话他只能深藏于心了。
这之后,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出于怜悯,惠仁对莲仙的关注多了起来,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一刻不见莲仙,就跟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心不在焉,他虽然听经几十年,可也经不住一个情字的腐蚀,那一段时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煎熬,一方面他想忠于佛门,他之前还想过回去找他师父,另一方面又觉得即使回了佛门也回不了当初,举棋不定了两天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留下来,既然白氏郎和莲仙不能在一起,他追求莲仙也不算趁人之危,打定主意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找到莲仙,莲仙拿着把剑正要开练,她近来很勤奋,一有空不是修炼法力就是练剑,她觉得只有变得强大才能无所惧怕,才能横扫天下,见了惠仁,收了剑静静等着他道明来意,惠仁鼓起勇气开门见山道:“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
莲仙闻言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轻启朱唇:“仙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惠仁当然知道不会那么顺利,现在的莲仙就和以前的他一样是块不谙情事的木头,要说服她接受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他不会放弃,立即接话:“那不一样的,一个人始终是一个人,形单影只,难道你不希望有个人像你父皇照顾你母后那样照顾你么?”
以前的莲仙确实这么想过,在她心里她的父皇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于是便希冀她爱的人也能如此,没失去记忆前她觉得只有白氏郎才可以与她父皇并肩,失去记忆后自然也就认为无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她现在除了对修炼感兴趣再无其他,为了不让惠仁再纠缠她,快刀斩乱麻,将手中的剑丢给惠仁,“你说你要照顾仙儿一生一世,首先你得证明你可以。”
惠仁接过剑,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他从没有正正经经修炼过,除了有佛光护体,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过为了爱情,他还是决定孤注一掷,摆好架势,示意开始,可惜不过五招,便败下阵去。
莲仙想他应该死了心,收了剑径自回房,惠仁一个人在院中黯然许久,最后决定先修炼好法力再谋其他。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乐小倩见莲仙的功力日益精进,于是将能够救醒何仙姑夫妻的法子道出,原来世间有一种叫做“留魂珠”的宝物,活人服用可以长生不老,死人服用则可起死回生,因为是世间至宝,要取得十分不易,莲仙决定亲自跑一趟,她在何仙姑最得力的助手十二花使中挑选了四个出来精心培养让她们监国,其他人和天心天雪跟着她一起上路,没想到这一去,她和白氏郎已然斩断的缘分又悄悄连接上,促使他们之间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意外,缘分冥冥中自有天意。
等到真正成行,已是两年之后,这期间,惠仁的法力也大大精进,他找莲仙挑战过,最后平分秋色,不过莲仙还是明确地告诉他,她不需要他的照顾,惠仁花了三天三夜时间终大彻大悟,离开了仙乐皇朝,回到中原,以期以自己的诚心感动他的师父,重回寺庙。
惠仁最后到底感动了他师父和一众师弟,还在他师父圆寂后,以师兄的身份掌管天星寺,将天星寺发扬光大,收了很多小沙弥,备受乡亲尊敬,只是这些于他而言都是过眼浮云,很多个月圆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在月下衣袂飘飘的女子,因尚存一线执念,所以一直没有剃度,可他和莲仙之间的结局已经写好,再多的挣扎也是枉然。
巧的是,天星寺就在牡丹县,惠仁与白氏郎成了莫逆之交,也成了白氏郎的心灵开解师,只可惜他开解得了别人,却开解不了自己。
这世上总有千般万般求而不得,就像惠仁之于莲仙,莲仙之于白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