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 钱塘县又换了个县令,前两任虽然不算什么清廉之人,到底也有些章程。这位新县令却是个糊涂官,县令夫人是个木头人,只知道吃斋念佛, 倒是几个姨太太很是威风。尤其有个得宠的三姨奶奶,来了没几日就暗示本地富户乡绅送礼了。
这三姨奶奶的手伸的长, 枕头风也厉害, 钱塘百姓背后给取了个诨名叫扒皮姨太。钱塘县的老少夫人恨得不行,哪个正室夫人愿意捧着个姨太太不是。
县里先出血的自然是富户乡绅,接着百姓也少不得被扒层皮, 就是李公甫这些差人日子都没有以前好过了。衙门捕快另有创收这是默许的,李公甫不说清廉,却也压着手下的人不会太过。他时常请这个吃饭那个吃饭,下面的差人都是本土本乡之人,也不太乐意弄得相邻不满。
可这位姨太太就厉害了, 不仅向乡绅富户伸手,连衙门胥吏也是一个都不放过,简直是雁过拔毛。这根本是逼着衙门官吏向下面百姓伸手么,许多皂吏都是本乡本土的,你忽然逼着人家下死手剥削乡亲,能不怨声载道么?
素来好脾气的李公甫回家, 都忍不住要抱怨几句。许汉文挨打那会儿, 李公甫还帮着劝阻, 自从那姨太太的作风越发明目张胆,李公甫就改了立场,三天两头叮嘱小舅子莫要贪恋美色诸如此类。
李公甫只是抱怨几句,倒不会将外面受的气发到家人身上。故此每次李公甫唠叨这事,许汉文倒也不恼,不过一笑了之。只这日子不如以前畅快了,却也还是要过不是?
再说家中皮小子,翻年已经三岁。人家是严父慈母,这家却是相反,李公甫日常是对孩子硬不起心肠,于是家中时常可以听到许娇容的怒喊声,也是热闹的紧。许娇容倒是管的严,却是管不住,于是石慧就接手管教外孙了。
一开始李公甫和许娇容还担心石慧看不见,管孩子太辛苦。只看了一阵子就发现,这皮小子活该归他外婆管的。
小家伙谁都不怕,就怕外婆,没办法这个外婆太厉害了,不管他藏在哪里,外婆都能把他揪出来。不管他跑的多快,外婆走着就能抓到他。小小的李文宏非常相信他爹的推断,外婆头发里长了一双眼睛,可恨大家都以为他外婆是个瞎眼婆婆。
这天皮小子又把他娘气得想操棍子走一段,棍子是没落身上,可他却被外婆揪住放在树下罚站。罚站是真罚站,爹和舅舅不在家,娘正生气没人求情。外婆心肠硬着呢,平日虽然宠他,可若要罚起来,大约县太爷来了都没用。
许娇容见儿子老实了,正要去做饭。许娇容出了月子,帮佣的孙家婆媳,石慧也没有辞退,不过许娇容还是喜欢自己给家里人做饭。
许娇容才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道:“李大嫂,李大嫂快看门。”
孙婆正在扫院子,听到叫门,忙去开门:“来了,来了!”
“这是阿原的声音,叫这么急什么事啊?”许娇容脚步一转,又走了回来。
孙婆子开了门,却见李公甫手下的两个捕快徐原和方平架着李公甫回家。
“哎呦,这是怎么了这是?”许娇容看到李公甫这样一下子慌了。
“还能有什么事,倒霉呗!”李公甫低声道。
“先将人送到屋里去,娇容你去给公甫上药吧!”石慧开口道。
徐原和方平将人放到屋里,自有许娇容照顾。两人从屋里出来,石慧就让人拿了茶过来:“先喝口茶,缓缓!”
“知道了,大娘!”两个年轻人喝了茶,也不用石慧问,就直接说起了缘由。
原来最近县衙丢了库银,李公甫带着人查了几日,什么也没发现。县令真责怪李公甫办案不利,不想三姨太太从后院过来,就说衙门丢库银,却什么痕迹都没有,多半有内贼。
三姨太太不仅给了县太爷“断案思路”,还出主意说将捕快们一人赏十个板子,痛又不会影响办事,或许有人就招供了。若是不招供,也无妨,一天十个板子,总有人会说。
李公甫素来仗义,自是据理力争,这会儿好了,得罪了三姨太太,没有一人十个板子,他自己挨了三十板子。幸好下面打板子的都是自己人,这三十板子扣着打,可没打坏了。可也不能让县太爷觉得糊弄他,可不要见血么。
“大娘,李头这次都是为了护着我们,要不然可就大家一起挨板子了。”徐原歉然道。
“他是你们的头,有什么事自然该挡着。”石慧叹道,“若是所有人挨了板子,这贼谁去抓?”
“别提了,今日算是过去了,明日还不知道如何是好。如今莫说抓贼了,只求银子不要继续丢就好了。”方平叹息道。
“这衙门丢银子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事,玄乎着呢!连着三天,库银一直丢,守卫鬼影都没有见到一个,可银子莫名其妙就丢了。昨夜头带着我们围着库房转,走到库房门口就见库房洞开,那银子竟然自己飞走了。您说这可是见鬼了不成?”
衙门哪里是什么鬼都敢进的,不过这县令不是好县令,衙门的威信也会弱了。但这么明目张胆进衙门库房偷官银,绝不是普通鬼能做到的。
徐原和方平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因李公甫伤了,大家都怕今夜库银再丢,明日大伙儿一起挨板子。于是,送李公甫回来休息一晚,其余人都打算守在库外。
李公甫伤成这样,许娇容自然是没有心情做饭了。晚饭是孙嫂子做的,知道姐夫在衙门挨了打,许汉文少不得过来关心一下。自从上次挨打,石慧就让许汉文搬到隔壁去住了,不过依旧在这边吃饭。
大家为他担心,李公甫倒是心宽的很,还在念叨着三姨太太一定是报复他才在县太爷面前进谗的。
“要我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李公甫趴在枕头上絮絮叨叨,“那银子确实是自己飞走的嘛!许多人都看见了,三姨太太就咬定是我们里通外贼偷了库银。那库银都是有印记的,偷了谁敢用。”
“好端端的,银子怎么会飞呢?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你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可要真是什么妖鬼,我们是人有什么办法啊?”李公甫苦恼道。
“妖鬼作乱,自然是求菩萨了!”许娇容立即取了香烛,对着菩萨跪拜起来。
对于许娇容的“迷信”,石慧有些不以为然,心中想着不如待夜深人静招来附近的老鬼打探一二。
然而——
石慧:……菩萨竟然真的显灵了,显灵了,呵~
可惜菩萨并没有帮这个忙,只是指点他们守库房要请司库正神。真是麻烦了菩萨,一天到晚要接收那么多信徒的祈祷,今天竟然显灵这么及时,虽然什么事也没干。石慧现在怀疑李家还是许家祖坟冒青烟了。
菩萨显灵,事情却没有办,到了夜半,石慧已经召了附近的老鬼让他们帮忙打探消息。第二天一早,衙门又说丢了库银,杨县令听了枕头风正打算将守夜的胥吏打上一顿,李公甫就瘸着腿跑到衙门说有办法对付那飞贼了。
李公甫为兄弟们争取了一日功夫,又迅速遵从菩萨指点请了司库正神,上了供奉,在库门贴了神像。
到了晚上,昨夜得了石慧委托的老鬼送来消息说偷库银的是什么人暂且不知,不过仇王府来了一个千年大妖和五个老鬼。这一妖五鬼霸占了仇王府,原本栖身在里面打老鬼都被敢了出来,很是霸道。
仇王府荒废多年,因归朝廷所有,又是王府,且一直有闹鬼之说。长期以来,除了妖怪并无人敢在仇王府留宿。
回房之后,只说自己已经睡下,石慧却换了衣服,翻窗去了一趟仇王府。不想到了仇王府,那千年大妖和什么老鬼一个都没有。石慧带着两个引路的老鬼进了王府,不想真发现了库银。县衙丢失的库银一个都没有少,到底也是千年大妖,竟然偷其东西来了,也是稀奇。
想到那大妖和他手下五鬼不在,石慧心道,莫不是又去了县衙不成?李公甫不放心府库,带伤和捕快门守在衙门,也不知道请来的司库正神有没有用。
如今不知那大妖脾性,莫要因此迁怒这些人才好。石慧心中无法放下,当下直奔县衙。不想正看到一位神君与一妖精相斗,李公甫请来的司库正神当真显灵了。
可是,没几下这司库正神竟然就被大妖打的跑路了。
呵呵~果然是求神拜佛不如求自己。拜菩萨人家让你请司库正神。好了,守库房的司库正神竟然连个妖精都打不过,白瞎了供奉的香火。这妖精倒也有些道行,连神仙都能打,怪道能在衙门来去自如了。
大妖打跑了司库正神,就带着五鬼笑闹着进库房搬银子。脚步匆匆,却是李公甫带着手下捕快闻声而来。他们看不见鬼,可不就见那银子自个儿往外飞么!
石慧心下一动,却没有立即出手。大妖与五鬼带着银子出府,直奔仇王府而去,石慧便尾随其后。
“什么人,敢跟在本王后面?”一进仇王府,那大妖倒是反应过来了。
“王,阁下是什么王,妖王?”石慧冷笑道,“那正好了,老身正好是最善除妖。”
“噫~竟然是位瞎眼婆子!本王怜惜你目盲,今日暂且放过你,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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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的形象最先出现于明冯梦龙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其名青青,是杭州西湖第三桥下潭内一个千年成精的青鱼。白蛇下山游湖,她变成一个婢女,陪伴白蛇,最后与白蛇一起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下。然后青青还是雄性鱼精,不是蛇妖,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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