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勤忽然打了个冷战, 在一个瞬间,他感觉到了杀意。然而,目光落在外甥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 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这又是他的亲外甥怎么回想杀他呢?
只是这外甥到底年轻,愣头青最不知轻重,曾勤态度自若道:“子湛啊, 你还年轻,年轻人年少气盛, 有时候是会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的。打战是要讲究策略的, 袁总统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你父亲不在盛京, 我可以见见你母亲吗?”
慕容子湛不由笑了, 他这位舅舅还真是奇怪的很。不知道是有些天真, 还是太想当然,想当然以为他的母亲还是当年那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温顺女子,可以为他所掌控。
早年父亲一个个姨太太往家里抬,曾家都没有为他们母子声张过一次。不说劝说父亲,哪怕只是稍微给他们母子争取一些应有的权益都没有,甚至当初府上的二姨太就是他这位好舅舅为父亲引荐的。十几年没有关心过他们的境遇, 这会儿倒是想起他娘的作用了。
可惜他娘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女子, 那可是个杀人都不眨眼的。不过慕容子湛也明白, 他娘会变成如今这般强势, 到底是为了护着他们兄妹。若非母亲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在他父亲那个混乱的内宅,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个问题。
想到自己的母亲,慕容子湛到底顾念几分血缘之情,提醒道:“这些年,舅父莫非忘了当初的许总统是怎么死的吧?”
许总统是当初反末代王朝,第一个提出建立民主共和国的人。他也是新政府的第一任总统,无论是他的口号还是他的行动都为了履行自己为民主而生的宣言。
然而,在军阀割据的国度,想要实现许总统理想的民主并不容易。为了结束军阀割据,这位许总统邀请各大军阀头子进入新政府,也积极组成了自己的军队,就是如今的新军。
相较于四大军阀,新军的风气确实更胜一筹。可惜这场民主之梦最终没有完成。许总统在任第三年,一切都蒸蒸日上的时候,却在金陵市府大楼前被刺客枪击身亡。
许总统死后,各方博弈下,就有了如今的袁总统。相较于一心为公,坚定履行为民主而生宣言的许总统,袁总统更像一个以民主为伪装的新军阀。
也是因此,许总统之死最初有人怀疑是他触动军阀利益,四大军阀派人刺杀,又或是末代皇族将亡国只因迁怒许总统□□。到了后面唯一可以肯定的却是其中少不了袁总统的手段。
袁总统是许总统的学生,许总统在世时对他颇得倚重,然而这位却没有继承老师的遗志,一上位就忘却了许总统的诸多教诲。当初许总统就职宣誓,曾言效仿美利坚实行任期制,总统任期五年一期,连任不可超过两次。然而如今的这位袁总统自上位以来已经任职第十五个年头了。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如今正是战乱之期,未免国家动荡,所以选择连任。然而这位不欲国家动荡才连任的袁总统却为了彻底掌控这个国家,在新军中排除异己,在军阀之间挑拨离间,想要以内斗耗损军阀,从中渔利。
在曾勤到来之前,袁总统已经多次下令东北军撤退让出东北三省。他没有实际控制慕容氏和东北,自然不会心痛让出三省。这般焦急,只怕还与日本人交换了什么,得到了日本人的什么承诺。
真算起来,四大军阀中,慕容氏势力并非最弱,但是就性格而言,慕容麟却是四大军阀头子中最年轻也是最优柔寡断和感情用事的。比如九姨太那件事,若是换做另外几位,九姨太哪里还能留下性命。
不过,也要亏了慕容麟这样的性子。若非如此,石慧和任慈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那么多事情。
慕容氏一旦撤出东北,不说日本人答应了姓袁的什么。相较于割据一方的慕容氏,失去根基的慕容氏显然会更好掌控,甚至可以成为姓袁手中的一把好刀子,比如对付白氏。
慕容麟身边也有石慧的人,不想动摇军心,石慧直接截下了这些命令。又以慕容麟的身份屡次发送请战书,令那位气得跳脚,这才不得已派了曾勤前来。
“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你怎么忽然提这个?”曾勤讪笑道。
见曾勤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慕容子湛不由嘲讽道:“我娘说的一点没有错,一代不如一代,曾氏早就废了。您不会以为没有慕容氏和东北,您还能坐在如今的位置上吧?”
曾勤脸色一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舅舅您,吃着慕容家的饭,却要砸慕容家的锅。到底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慕容子湛实在是不愿意陪这个蠢货浪费时间。
若非这份血缘关系,大约他会直接将人丢出去吧!他大约觉得自己劝说成功,可以在袁总统哪里立一大功,却也不相信东北军被拔了牙,他这个狐假虎威的又有什么用处。
“你母亲在哪里,我要见你母亲!”曾勤怒道,“我倒是要问问她,怎么教的孩子。”
“你这话还真没说错,我的儿子为人处世这一课还真是我带在身边,手把手教的。曾部长不满意,藏在心里就好,说了没用。”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子湛如今的样子,在我心中是再好不过了。”
曾勤猛然回头,就见石慧推门而入。时光仿佛错开了十几年,妹妹已经是当年出嫁时的容颜,却变得成熟了。然而,妹妹似乎又已经不是妹妹了,明明是记忆中的模样,却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娘不是在忙吗?怎么有空过来?”慕容子湛起身道。
“你舅舅来了,我总要见一见。否则啊,人家就要说我们绝情了。”石慧说着看向曾勤道,“曾部长的来意,我们都很清楚,我们的决心想必您也看到了。若是觉得不好交代,就在盛京住两天再回金陵,袁总统自然知道你的为难。宋钢,带曾部长和他的同伴去酒店,这两日你就负责招待曾部长吧!”
“诺,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曾部长。”宋钢上前一步道。
曾勤不想走,可是石慧母子已经下了逐客令,自是不能强留。微微动了动嘴唇,却终于没有说出口,随宋钢离开了。
“子湛,你父亲出事了!”待宋钢带着曾勤离开,石慧沉声道。
“父亲受伤了?”
石慧点了点头:“如今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师父暂代司令之职。不过,以你父亲的性格一定会留一手,如今战事到了紧要关头,政令不同是大忌,所以必须有一个人能够出面镇住你父亲的亲信。”
“娘是要我去前线?”慕容子湛有些跃跃欲试。
“这场战争还是来的太早,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晚两年。”石慧伸手给儿子理了理领子,“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你现在去,太危险了。”
“那些冲锋陷阵的士兵岂不是比我更危险?”慕容子湛反问道,“母亲不必太过担心,去了之后,我会听师父的话,多听多看,记住您的叮嘱,谋定而后动。”
“你能记住这些很好,只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所谓将军其实就是决定那些人去死。在你确定能够承担这些之前,万万不能自作主张。生命是很珍贵的,打仗难免有牺牲,可是牺牲不该是因为上位者错误的决定。”
曾经做过那个位子,所以石慧太明白那种压力。战争没有不死人的,而一个将领的每个决定都在决定人的生死。
石慧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让慕容子湛带着护卫队直奔前线了。若非有任慈照应,她是真不放心让慕容子湛去。只是想到如今前面冲锋陷阵的有多少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少年,似乎有没什么好矫情的。
慕容子湛去更多是代表慕容麟,以之协调各师团,又不是要自己上阵杀敌,确实不必太过紧张。
直到慕容子湛出盛京,石慧都没有告诉他慕容麟受伤的原因。考虑到士气的原因,任慈强行压下了真相,只说司令探望伤员被刺重伤,然而真情却没有瞒着石慧。
自两军交战以来,慕容麟亲上前线指挥,也展现出了一定才能。他的出现稳住了日本人前进的步伐,不可谓不振奋人心。连续三个月坚守前线指挥所,几次成功决策,更是赢得了极大的军心。
近来天气急变,日军的攻势放缓,双方都需要休养。于是出现了暂时性的停战,慕容麟因此抽空往后方探视慰问重伤员。自开战以来,慕容麟表现出了作为东北军司令的优良素质,很是得士兵敬仰。
司令亲自莅临探望,许多伤员都极为振奋,感觉连伤口都没有那么痛了。谁知道,慕容麟却在野战医院与一位美女护士一见钟情了。
当晚,美女护士自荐枕席,慕容麟没有按捺住,不想美人是美人却是个蛇蝎美人——日本人派来的忍者。才脱了衣服,美人忽然露出了真面目。
慕容麟的警卫自然不会让人带着武器进去司令的房间,可不想这位女忍者战力爆表,也是慕容麟运气差,被那女忍者一脚踢中,撞到桌角,竟然伤了脊椎。
虽然警卫及时赶到击毙了女刺客,慕容麟却光着身子倒在了地上。亏得任慈只能编造了一个日本人卑鄙无耻,趁着司令洗澡刺杀的借口作为遮羞布。
未免外人乱猜,编出什么香艳故事,当即令人焚烧了女刺客,特特找了一具日本男人的尸体作为刺客拉出去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