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兵器铺的掌柜,自称姓王,打了一声招呼,又有一个店小二从库房取出一把弓来,摆在两人面前的案几之上。
甄柳奇看了一眼那把弓,只觉造型古拙,整个弓身黑黝黝、灰扑扑地,乍一看上去,毫不起眼。看起来,倒不象是把弓,是一件出土不久的古玩。
东野为民看到,眼中顿时一亮,便想伸手去拿那弓,看了王掌柜一眼,又转头看着甄柳奇。
甄柳奇急忙对王掌柜说道:“我这兄长是个哑巴,能听懂,却开不得口。他可以试试这弓么?”
王掌柜笑眯眯地道:“客官尽管试来,只是这弓有七石之力,寻常之人拉不开这弓。方才我家店小二介绍的几把弓,两位都瞧不上。我看这位客官身形伟岸,想必有些力气,特叫人取来此弓,请尽管试来!”一边说着,话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更是张目结舌,张开的嘴再也合不拢,一时愣在那里。
原来,待这王掌柜刚一开口,说道‘客官尽管试来’,东野为民即取下这弓,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把弓弦上好,又把案几的一个护手扳指套在右手指上。然后他左手握紧弓臂,右手拉弓弦,也不作什么弓箭步,就是立在原处,两膀一开,登时便将那弓拉了个满圆。等王掌柜的话说完,他已轻轻拉开了三个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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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王掌柜和边上两个瞠目结舌的店小二才回过神来,犹如看天神一般的眼神看向东野为民。
甄柳奇在一旁只觉奇怪,为何这些人都这般神色。忽尔,反应过来,这把弓瞧上去不起眼,却有七石之力,看着这些人敬畏的眼神,顿觉自豪。
那王掌柜刚才见东野为民看不上那几张弓,令人取来这张强弓本是为难之意。这时醒过神来,真心赞道:“这位客官好大力气,身手着实不凡!”
甄柳奇见东野为民满意地点点头,便道:“这把弓叫什么名字?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价格几何?”
王掌柜笑道:“这把弓名作‘风之力’,是著名兵器大师欧冶子的第十三代传人所作,所用材质是冷钢。至于价格嘛,这位客官既然喜欢,那就便宜一点,算你一百两银子!”
甄柳奇又道:“掌柜的,这价钱是不是还能便宜点?你看,我们都是普通猎户,这些个银两,可是要我们好几年的收成了。”
王掌柜却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一百两银子对于这把弓来说,其实已经是极其便宜的了。只是如今世道,人心浮夸,无论择物还是择偶,外表漂亮、美观与否是首选必需条件。买得起这弓的士族富豪,多半也拉不开这弓;能拉开这弓的人寥寥,偶尔有能拉开的,还嫌这弓不够帅气;能拉开这弓且又真心想要的,多半还买不起。故而,这弓已在我这库房搁置多年,今日若不是见这位客官能拉开且又真心喜欢,我连价钱都不会开。一百两银子已经是半卖半送了,着实不能再便宜了。”
东野为民身边其实倒有些银两。他夫妇二人一向生活俭朴,对于物质要求不高,这次离开京都,已将既往大将军的俸禄及战功奖励全部折换成金银,带在身边。一路之上,少有花费;来到满州之后,既然扮为猎户,一应所需用度,均可狩猎所得或者以之换取,因此所带金银一直几乎没有花费过。今日出来喝酒,曾想过城镇上有合用的东西可能需要买些回去,身上便带了些金银。此刻,他也不再计较,从怀中掏出银两,付账了事。
那王掌柜见他豪爽大气,便又以低价附送了一百枝上好的白羽箭。
甄柳奇则想到山林间狩猎,箭枝补给不易,又多买了两百枝白羽箭,一共三百枝。除东野为民随身携带的一壶箭外,其余分为两大捆,一人一捆,随身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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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弓箭之后,顺路又分别采买了些胭脂水粉。这时,东野为民也顾不得去和妻子隐瞒外出饮酒之事了。
一应事了,二人路经东城,取回寄存在一家车马店照料喂养的两头座骑和两只灰毛猎犬,把两大捆白羽箭,分别缚在甄柳奇的马匹两侧。牵着座骑一待出了莫河东门,他俩即刻打马向东南方向疾驰。
路途之上,甄柳奇借来那张风之力,曾尝试拉开,弓弦紧绷却纹丝不动,他不由得咋了咋舌,心中对东野为民更是佩服。
说笑间,已向东南疾驰了一个时辰,经过一路没有尽头的白桦林,两人有些累了,便信马由缰,缓缓而行,休息马匹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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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经上午曾射杀两头野狼之处,甄柳奇笑道:“早上那会,贾大哥在此间还曾拉折了一张柳木弓。如今有了这张风之力,再遇到野狼远遁,尽可运足气力射杀之。”他的话音刚落,东南方向的极远处,飘来一声狼嚎;这狼嚎的声调,仿佛是人死后出殡的哀乐,又像是从阴间大门开启后,厉鬼传出来的阴森嚎叫。他不禁愣了一下神。
稍等片刻,甄柳奇笑道:“哟呵,不知道是不是上午逃走的那只狼?叫得如此凄惨,想必是在为那两只被射杀的同伴悲叹呢!”话音刚落,从他们返回时的身后路途,也就是西北方向,又传来几声狼嚎。狼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已是初春,却如冬日里那阵阵凛冽的朔风。几声嘶吼,断断续续传来,贴着耳朵,钻入衣缝,侵进皮肤,透入骨髓,令他毛骨悚然。身边的两只灰毛猎犬,此刻浑身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
东野为民将风之力取在手中,就在马匹上长立起来,极目远眺。
俩人是从白桦林间的开阔地行进的。不多时,左边也就是北边的白桦林中也响起了数声狼嚎,象是在回应东边和西边的狼嚎;北边的声音刚一落下,南边山坡的金达莱灌木丛里也响起了狼嚎的声音为之呼应。
紧接着,四面的狼嚎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吞噬一切。这声音接连不止,源源不绝,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