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渐起,晴空飘雪。
一朵又一朵雪花,落在东野为民的虬须眉间,也遮盖在雪地间的尸身之上。他捡回自己那两柄八棱通天锤,从一具黑甲骑士的尸身上撕下一块衣物,就着旁边的冰雪,将大锤上已结成冰碴的肉块脑浆一一抹去。伊李莎白驱虎靠近,他头也不抬,继续擦拭,问道:“孩儿怎么样了?可安好?”
伊李莎白连道:“好!好!适才已经看过了!”说话的声音却有几分微颤。
东野为民听出她声音发颤,抬头看了一眼,便道:“娘子可是害怕?”伊李莎白点头称是。他又道:“你是害怕这些个死尸的惨状呢?还是觉得为夫把这些个伤者挨个割喉,手段恶毒,觉得害怕?”伊李莎白又是连连点头称是。
叹了一口气,东野为民将拭净的两柄大锤挂在雄狮的鞍鞯之间,又上前看了下她左臂间的伤势,她已自行包扎过,只是仅用一手和牙齿包扎,系结有些凌乱,便帮她整理妥当。随后翻身上鞍,说道:“开始下雪了,一边赶路,我一边和你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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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驱动狮虎,冒雪而行,留下身后那一大片黑色与猩红,渐渐为纯白覆盖。
东野为民开口道:“娘子虽练过武艺,却未上过战场。却不知那沙场之上,万千之人厮杀起来,又比今日这情形惨烈百倍。为夫见惯,不觉什么,娘子不曾见到过如此场景,心中难受,也是常理。娘子或觉得我伤人之后,又把伤者与装死者一一割喉,手段过于残忍,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对付敌人,不得不如此!”
伊李莎白奇道:“他们只是人族同胞,并非敌人啊!”
叹了一口气,东野为民道:“既然已撕破脸皮,动起手来,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怎可心怀仁慈呢?”
伊李莎白又道:“既然已个个落马,不可能再向我俩个动手,为何还要一一补刀,取伤者性命?”
东野为民苦笑道:“今日他们要拿你,明显是故意所为!没有借口拿我,只好以拿你相逼,迫我返回京都。动起手来,刀枪无眼,伤人好办,若有军士因此而死,正好籍口拿我。因此前番,闹将起来,起初我只是将军士铁枪击飞,或者砸碎马头以示告诫。却未料这帮内卫府军士如此嚣张跋扈,居然将你刺伤!激愤之下,我也顾不得许多,只好大开杀戒!”
伊李莎白黯然道:“如此说来,是我连累夫君了!”。
东野为民轻声笑道:“并非娘子之过!内卫府虽然权重势高,但凭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岂敢来拿当朝大将军?其身后必有人指使!”
伊李莎白问道:“是谁这么狠毒,一味逼迫我俩?”
东野为民微微一笑,道:“以我大将军之尊号,敢于下令拿我之人,必出自三公!三公之首,大司马负责军事,有权令内卫府拿我。可此前,曾听那百夫长所言,大司马曾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我去吧。三公之次,大司农负责钱粮赋税,并无调动这些内卫府甲士之权,亦不是他所为。三公之末,大司空执掌刑狱司法,有权调动内卫府。且适才动手之前,提到大司空有何言语时,那百夫长吱吱吾吾,不能应答。因此,下令拿我之人,必是大司空!故意拿你魔族外貌寻畔挑事,此计也必出自大司空。否则,凭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哪有如此胆量谋略。”
东野为民接着又道:“适才动起手来,片刻之后,我已想清其中关键!因此,将这一队人马全数击落之后,又将那些伤者挨个割喉!”
伊李莎白栗然道:“这却是为何?”
东野为民微笑道:“娘子岂不闻杀人灭口一词。历来杀人之后,跟着就须灭口。大司空已然使出此计,我既然杀过一名内卫府骑士之后,若不将余者灭口,其余甲士正好成为人证来指证于我。或我只是单身一个,杀一人也就罢了;可我若是不灭了活口,内卫府甲士轮番前来借口拿人,如何护得你和孩儿安全?如此杀戒一开,可威吓内卫府再不敢派人前来叨扰。”
伊李莎白奇道:“夫君怎知内卫府不敢再派人来?”
东野为民笑道:“起先,我若不灭了活口,内卫府必指证我杀人之罪,凭此前来拿我;现如今没了活口,只能以你外貌来作文章,却动不得我。派的内卫甲士少了,我一样灭杀,只能派出多人来拿你;可内卫府并无许多军马,若要兵多,须得从地方调兵;这地方兵马,兵卒年纪二十上下,不识得我;可那些个带兵的校尉将军,大多历经当年人魔大战,曾为我部下;届时,我只需一出面,他们多半还是要退下。以大司空之智,不会想不到此间关节,因此,短时期内,内卫府无力再来骚扰我等。”
伊李莎白又道:“若内卫府强行指证夫君杀人之罪,这却奈何?”
东野为民轻声一笑,道:“娘子岂不闻厚黑二字!庙堂之上,若不懂这两个字的真谛,如何做得长久?我厌恶这庙堂,厌恶这厚黑,并非是我不会厚黑,而是不愿意行那厚黑之事。现如今既已逼得我用黑字诀杀人,内卫府若要强行指认,我便再用厚字诀否认,要其拿出人证和物证来,否则便是诬告!我料想,大司空也会想到此节,见到消息说我杀尽内卫府甲士,必然明白我已知晓其计谋,不会再强行指证于我!”
伊李莎白犹自叹道:“杀一人而灭百口,终是有伤天和!”
东野为民哈哈一笑,道:“为了保护你和孩儿,多少人也可杀得!多日前,那义士李大勇死后,我有所感怀,娘子还劝道慈不掌军!想那位义士之死,多半是这帮内卫府骑士所为,他们杀李大勇之时,就不伤天和了么?曾有诗言,杀一人为罪,杀十人为杰,杀百人为豪,杀千人为雄;你夫君我,昔年人魔大战,杀人过万,岂不是神?”
言罢,一声长啸,吟道:
一蓑烟雨任平生,何妨吟啸且徐行。回首向来潇瑟处,也无风雪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