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延龄看着面前这个青春活力的绿衣女子,打心里就喜欢。
这个不卑不亢带着几分桀骜的女子,身上带着一种春风扑面般的气息。
如同春天里的一棵青葱的树,让人赏心悦目。
但此刻,他已然是威严的天子,不怒而威。
云檀在他面前,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大胆不羁,这让他非常懊恼。
“云檀……”延龄突然叫住云檀。
“皇上,奴婢在!”云檀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延龄。
“你还能像从前一样待朕吗?记得当时,朕从前对你说,朕在宫里当差。”
延龄坦诚地望着云檀,目光干净而温暖。
“恕奴婢眼拙!您是皇上,天尊地卑,云檀不敢有丝毫失礼!”云檀摇摇头。
“云檀,其实,朕没骗你。只不过,朕是为天下百姓当差。”
云檀惊异地抬头看着延龄,她还是第一次听皇帝说自己是“当差的”。
延龄似乎没注意到云檀的反应,兀自滔滔不绝:“从朕身着龙袍,走进金銮殿的那一刻起,朕就发誓,要当好这个差使,让天下安享太平,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云檀听到这里,眼睛里闪着喜悦之光和热烈之光。
延龄看殿外阳光灿烂,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朕近日,烦忧不安,躁郁难静。云檀,你陪我去后园走走吧!这大好春光,可别辜负了。”
“是,皇上。”
云檀脆脆地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延龄所不适应的恭顺,恭顺中又带着几分延龄喜欢的俏皮感。云檀顺手拿起延龄榻上的紫红披风,她的双手环绕过延龄的脖子。
淡淡的幽香,泌入延龄的鼻子,一张白瓷般细腻的脸。
云檀此刻离延龄的脸不过迟尺。
少女脸上那淡淡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透着几分天真稚气。
延龄情不自禁地抓住云潭皓白的手腕。
太监秦小宝在一旁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云檀羞涩地掰开皇帝的手说“皇上,该起驾了。”
三人缓缓向后花园走去。
道旁紫薇树和重瓣榆叶梅仍然光秃秃的。
虽然已过立春,但枝头仍旧呈干枯状,让人无端地感觉几分肃杀和凄瘳。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被昨夜的风吹得干干净净,几乎纤尘不染。
干枯的兰草叶,匍匐在地上,枯黄的一团,毛茸茸的,一副肃杀之相。
然而,若仔细一瞧,那枯草根处,竟然钻出来扁扁的绿色新芽。
短短的不过半寸,仿佛俏皮的娃娃探出脑袋。
延龄突然感到内心腾起了几分热望。
是的,冬至一阳生。
春天终究是来了,谁也挡不住。
任你再大的狂风,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挡不草木萌发。
这,或许就是天道。
园子很安静,虽说连日来,夜里刮大风,但连接几天,暖阳当空,厚厚的冰层迅速融化、变薄。
到此时都已经化开了。
微风拂来,掀起层层涟漪,镜湖卷绿波。
水清澈见底,水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水中红色的锦鲤。
它们在水中愉快、自由地游弋。
大红的,深黑的,浅粉色的尾鳍,轻快拨动着湖水。
圈圈琏漪层层荡漾开去。
湖岸的垂柳依然光秃秃的,然而,仔细一看,那柳枝已然绽开出来颗颗米粒状的新芽。
春天确实来了。
延龄双手支在汉白玉栏杆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湖里抢食的锦鲤。
秦小宝是个心细之人,得知要去游园,便随身带着鱼食以供皇帝逗鱼玩。
“唉,人不如鱼啊。朕虽贵为天子。却远不如这鱼儿自由自在。你看他们多欢畅啊。仿佛从来都没有任何烦恼。”
云檀听了淡淡一笑“皇上,您,只知鱼之乐,却不知鱼之忧啊。”
延龄抬头看云檀,果然是个思维敏捷的丫头,也不枉太后的一番调教。
“鱼有何忧?”延龄反问道。
“鱼之忧多了。一忧弱肉强食,这湖虽非大江大河,但是能捕食它们者多;二忧为人抓捕。它们颜色鲜艳,容易招人抓捕。这捞起来之后吧,要是遇到个照料细心的,换水殷勤,喂食谨慎倒也罢了。若是遇个懒的,养不了几天,便要殒命。它们何来真正自由?”
云檀很认真地看着延龄,正色地说,脸上带着几分忧愁之色。
延龄笑着说:“你呀,倒是三句不离本行啊。太后屋里那几缸金鱼,可是你养的?前些日子,我还跟秦小宝讲,要去太后宫里搬个鱼缸过来。这永安宫,也忒冷清了些。养一缸小鱼,怡养心情倒也不错。只是秦小宝不善伺弄。如今,你来了,朕凭空得了一个养鱼人,倒也不错。”
云檀莞尔一笑说:“皇上想要几条鱼儿,这有何难?随便在这湖里几条捞几条起来养着便可。何苦去太后宫里呀?太后宫里的那几条鱼可是她老人家的宝贝。奴婢已经来到了永安宫,太后已经是忍痛割爱了,皇上何苦再去要她的宝贝?”
延龄想想,有些不好意思:“你说的何尝不是?”
想起狄太后为自己,倒也是一片真心实意,虽非亲娘,但毫不亚于亲娘了。
延龄若有所思,转头问秦小宝:“今年选秀女之事,可曾交代下去?若新进了秀女,朕要亲自替母后选几个可心的送给她老人家,朕要好好报答一下母后的恩典。”
延龄回过头来,对云檀感概了一声:“虽说是她主动将你送到朕身边,然而,朕到底觉得,终归欠母后一个人情,心里暗暗觉得对不住他。有你这么个精灵剔透的人在身边,太后省心省力”
云檀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过牡丹园,云檀看到一片紫色的芽儿,于是兴奋地对延龄说:“皇上,您看,您看那芍药与牡丹,紫红的叶芽己经长出来。虽此刻,您末见着春色满园。但,待天气一转暖,再过一个月,这里必然会勃勃生机。”
延龄由衷地感慨着:“浓极转谈,衰极转盛,简极而繁。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四季轮回,此乃天道。”
云檀趁机说:“所以,皇上不必烦忧。寒冬再料峭,它也挡不住春天的步伐。任何人都无法抵挡,这也是生命的力量。皇上承天命,君权神授。只要皇上,敬天爱民,天下人必拥戴皇上。您只管做好自己,其他交给天。”
延龄欣喜地看着云檀,这女子说话,果然是抚慰人心。
“此次皇上逢凶化吉,足以证明皇上得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
太监秦小宝也趁机插上这么一句。
延龄正在看牡丹叶芽,突然有个小太监匆匆走了。
秦小宝见状,劈头便问:“何事如此匆忙?”
那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说:“皇上……皇上。忠王爷已到永安宫,他等候您多时了。”
“啊……忠王爷?他……他平安归来了?”
狄观澜的到来让延龄心情为之一振。
他不觉眼前一亮,兴奋地对秦小宝说“走,随朕回宫!”
狄观澜仿佛是他心中的擎天柱,又仿佛他的镇宅神兽。
只要他到来,他便感觉世界重新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狄观澜就像西方的一颗明星,他一出来,所有的魑魅魍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延龄的脚步变得飞快起来。
他大步流星的奔向永安宫。
狄观澜走的这些日子,他夙兴夜寐,难以入睡。
变幻莫测的朝局,尤其是几天前,那一场刺杀,更是让他如惊弓之鸟。
他整宿整宿的合不上眼睛,人都消瘦了好几分。
如今,观澜回来了。他整个人都活起来了。
心中有一根主心骨,便再也不怕,鲁王、永王、陈王之流。
虽然这也是一个难以搞定的王爷,还是一个异姓王爷。
但他对母亲狄太后,忠心耿耿。只要母后狄太后在世一天,他的天下便不会塌下来。
他能保证,此时,狄观澜绝不会生有二心。
至于母亲仙逝之后,那时他延龄,已然是一头猛虎了,他的犄角都已经出来了。
到那时候他收拢天下人才,自然可以牵制他。
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搞定这个吃软不吃硬的王爷以安天下,让鲁王爷之流,彻底死心。
伏牛山,一轮丽日当空。
金灿灿的霞光给整座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的脸露出来几分笑意,然而,他的心底仍然忧虑。
令牌已由手下经发往了潞州,陈州,定州,泸州等大州。
各州长官将领各路军马一齐奔袭京师。
此刻,唯有孟州的知府,谢长禄没有回话。
谢知府的书房,一个黑衣人,坐在角落,默然不语。
谢知府是个狡猾之人,他首鼠两端,骑墙观望。
虽然,新任皇帝对他谢家颇为不满。
他也不是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个新任皇帝对他们谢家压根就没什么好感,始终将他们,视为阿谀之徒。也从来没有给过谢长福什么好脸色,更没给安排什么好的差使。
大概因为,谢长禄的父亲,曾是先太子**的幕僚。
扶持先帝之后,便以元勋自居。
因此,照理说,故人相见,应该是相见恨晚的。
但是此时,谢长禄却不能不量力而行。
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他也得为谢轩的前程着想。
谢轩,今年三月将赴京参加春闱。
如果能一举得中,加上他的天资聪颖,风流翩翩。
不说公子王孙,便是攀个宰辅或六部尚书之女,一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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