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惶(1 / 1)

<>&160永安殿,一灯如豆,闪闪烁烁,犹如鬼火。

大殿四周都黑魆魆的,偶尔有风从隔扇缝中吹进来,延龄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盯着窗户,隐隐感觉几分不安。

自从刘树德辞去九门提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个安稳觉。

打心里说,他并不想处置刘树德,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文武百官的几百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欺君之罪,怎可姑息?这口一松,往后,效尤者必众。

他狠狠心,允了刘树德的请求:贬为庶人,永不续用,其后代永不参加科考。

太监唐德侍立在一旁,看着蹙眉沉思的延龄。

连日来内心渐渐膨胀的疑惧,却让他欲言却止。

他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暗地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而,影影绰绰的,自己都吃不准的事情,也不敢轻易向皇帝吐露一个字。

这宫廷内的血雨腥风,他即便没有亲身经历,也听前辈口传过。

一言不慎,便是轩然大波,搅彻天地。

他密切四周的动静,一丝异样的声音都不放过。

延龄似乎也感觉到他的紧张,他装作不经意将唐德叫到身边:“小德子,最近你可是有些心不在焉呐!”

唐德身体微微一颤,别看延龄年龄不大,这双眼却是犀利如同鹰隼。

他虽不爱言语,但是一双眼睛却始终冷静和不动声色地打量和观测周匝。

余光轻轻地扫过你的面孔,与你的眼神骤然相接,便明白你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唐德也不愿意瞒着延龄,便如实奏来“皇上,奴才……的确隐隐觉得几分不安。”

延龄的心头一凛,果然不是自己的臆想。

然而,他却不愿意轻易承认,便将眉头猛地一抬,故作惊异地问:“哦?为何不安?”

唐德抬起头看了延龄一眼,又环视了一下永安殿那些黑魆魆的角落,似乎唯恐黑暗之中有窥视的眼神。

“皇上,最近,奴才感觉有些隐隐的不对劲儿。”

唐德大胆地看着延龄,鼓起勇气终于将素日的疑虑说出来了。

“有何不对劲?”延龄目光如隼,向唐德逼来。

“奴才觉着,这宫禁之内,突然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唐德小心翼翼地看着延龄,又怕自己出言不慎,让延龄觉得自己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哦?……很正常,陶英也有自己的亲兵的嘛。刘树德走了,陶英走马上任,安排一下自己信任的人,也是自然。”

延龄的语气很轻松,显得不以为然,但是在他的心内深处,巨大的暗影慢慢地延伸。

“皇上,非是奴才多疑和危言耸听。恕奴才斗胆,奴才也私下偷偷观察了这些人,他们走路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几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但是,面色凝重,隐隐地,透着一股杀气,奴才私下揣度,这些人断非寻常兵士,而是训练有素的……”

“什么?”延龄大惊失色,逼问唐德。

唐德抬头迎着延龄的目光,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杀手!”

“啊……”延龄的脸一阵煞白,他颓唐地倒在龙座上,双手紧紧地拽着龙座两边的扶手。

“谁派来的?陶英?”延龄的肩膀一阵哆嗦。

唐德直眼看着延龄,轻轻地摇头,但他不敢多说什么。

他深深明白,延龄羽翼未丰,此刻他若说实话,必然会乱了延龄的方寸。

万一延龄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轻举妄动失败,那么,为了保全自身而舍卒保车的先例,他见过了万万千。

以疏间亲,稍有不慎可是引火烧身。

“……鲁王?”

延龄死死地盯着唐德,延龄的面色铁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唐德不置可否,面无表情。

“我说,他为什么这般卖力地撤掉刘树德,还说是要替先皇保护我们娘儿俩?撒谎!分明是……狼子野心!”

延龄勃然大怒,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成一个拳头,狠狠地击打在紫檀木龙座的扶手上。

钻心的疼痛慢慢沿着手掌传到了胸腔,**的疼痛早已不算什么,他是心在滴血!

自己的亲叔叔,先皇的托孤之臣,却如虎狼环伺在侧?全然不念骨肉之情。

为了笼络他,狄太后授意自己给他起的鲁王府,早已逾制。

分明是将他视同了“皇叔父”,任凭他蓄养男宠,任由他在家开乐坊,歌舞升平。

明明边患日益严重,国库吃紧,但拨给他鲁王府的用度,却从未削减分毫。

只要他在延龄的朝堂之下俯首称臣,狄太后都对他都客客气气。

也要求延龄不得对他这位最年长的叔父不尊,这是为了大局。

鲁王那日在朝堂之上推荐了陶英,陶英是鲁王的门生,人尽皆知。

然而,鲁王推荐陶英镇守夏州多年,他倒也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叫人找不出藉口。

如今鲁王又推荐了陶英出任这九门提督。

而朝堂之上,竟然鸦雀无声,无一人提出异议和表示反对。

黑压压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口里齐齐称:“臣等皆附议!”

延龄明白,文武百官异口同声的“附议”,一方面,固然是陶英镇守边关多年,忠心报国,在他们眼中,他的确称职。

然而,另一方面,何尝不是惮于鲁王的威严。

延龄也曾想,除了狄观澜和胡功夫,朝中悍将却也不多,然而,狄观澜和胡功武各有重任在身。

照理说,由他陶英当这九门提督,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既然没法留下刘树德,那么应该由陶英接替九门提督应该也不错。

可是,自打陶英去了沪江,他突然发觉,陶英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他隐隐的觉得,陶英身上有鲁王的影子,这让他十分不安。

而且,他甚至觉得,这影子慢慢地覆盖了他陶英自己,淹没了他。

他原以为,这应该只是他一个人的感觉,也许是他过于的谨慎了。

可是等他询问唐德的时候,唐德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令他十分的恐惧。

他望着大殿外黑漆漆的夜色,忽然觉得,他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种极大的不安定。

早朝的时候,当他询问陶英时候,他敏锐地观测到,那陶英抬头迅速地看了对面的鲁王一样,然后又飞快地扭转头。

延龄明白,他这是要取得鲁王的默许。

之后,他反复地询问陶英,那陶英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鲁王上前,道声:“皇上,老臣有本要奏。”

陶英这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静静地站在百官之列,送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与先前的紧张和语无伦次大相径庭。

延龄突然明白了,为何陶英回京后为何迟迟不进宫。

原来是他是在等待鲁王的召唤,然后先面见鲁王,再来赴他延龄皇帝之约。

也就是说,他们早已有了某种密谋,心照不宣的协定。

甚至,或者有着某种不可言明的交易。

延龄忽然明白,原来鲁王和陶英之间,早已有了必然有神秘的关系,已经超越了所谓的门生故吏。

他们之间,时时处处仿佛有某种默契。

正是这种默契,让延龄感到十分的恐惧。

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袭上心头。

“小德子,你说,朕该怎么办?”

延龄将无助的目光投向唐德,这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男子,似乎有着超常的预感。

他素日言语不多,眼睛却一刻都不曾闲着。

延龄特别信任他,无论是接见王公重臣,还是接见外使,延龄从不避开他。

而唐德多数时候,是默默地手持佛尘站立在一旁。

他耷拉着眼皮,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也似乎什么都没听而是在闭目养神。

而唯有延龄才知道,其实,他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匝,倾听一切响动。

尤其是,他善于捕捉王公大臣们的每一个神情和表情,一切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看似闲散的眼睛。

“皇上,恕奴才愚钝,替皇上传唤个把人,伺候皇上的起居,奴才尚能胜任。而今,这国家大事,合该是朝臣们商议的,奴才岂敢胡言?”

唐德偷偷地瞅了延龄皇帝一眼,见他满脸的焦虑和眼神里的无助。

暗想皇帝这是真着急了。

但他不敢直言,先是假意推脱了一番。

“小德子啊,连你也不敢对朕讲真话?朕活着,那可就真的孤家寡人了!在这冷冷清清的大殿之内,找不到一个体己之人说说心里话,朕……着实憋得慌!”

唐德一听,鼻子突然感觉一阵酸涩。

延龄却未觉察到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说起来:“朕之嫡母狄太后那边,朕不敢轻易去叨扰,更不敢言以实情,怕她老人家担忧。至于朕的亲娘,也是个不顶事的。不给朕添乱朕就自求多福了。”

延龄说完,长叹了一声,唐德在一旁默然。

“至于其他人,见了朕,一个个都如猫见了老鼠,都是小心谨慎,不敢多言一个字,唯恐说错了一个字,朕会怪罪于他。”

延龄突然冷笑了一声。

“若是真慑于朕的权威也就罢了。怕就怕不过是表面的臣服,而内心里,却私怀鬼胎,心藏不轨。”

唐德听得此话,以为这“他们”之中,也有自己,不由得一阵惭愧,叫了一声:“皇上……”

延龄没理会唐德:“朕这双眼睛,也不过是肉眼凡胎,岂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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