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崔氏,你说的每一句,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如有半句不实,可是要治罪的!……你敢不敢在这证词上,按下你的手印?”
胡功武将惊堂木重重地拍下,崔云儿吓了一跳。
“我……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崔云儿抬起头,大胆地看胡功武,咬着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你不怕仵作验尸么?”胡功武冷笑一声:“本府岂是你能糊弄的?”
“巡抚大人若不信,可以派人去醉香楼勘察,那假山的山石,都松动了……”、崔云儿想起来连玉再三叮嘱她的话,咬牙,挺过来了,就是生挺不过来,就是死。
因为在胡功武面前,非生即死,你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皇上……您还在等什么?”
永安殿,灯火通明。
延龄坐在榻上,沉默不语。
“皇上……是为梅翰林迟迟不上报密折而痛心?”
孙修楷看着延龄凝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先生,朕本以为,他对朕,必是襟怀坦白,其心可鉴日月,谁知……他居然瞒着朕!”
延龄怒气冲冲,终于爆发了,今天接到胡功武的密奏时,他就怒不可遏!
同为主考,应该是梅翰林先行上奏,怎么反而落到胡功武的后头去了?
莫非,是自己的一句“卿需相宜行事”给他恃宠而骄的特权?
“梅云笙哪,梅云笙,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延龄在心里,暗自叹息,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一切岂能逃得过孙修楷的眼睛,他安慰道:“皇上,沪江丑闻,一出而再出,想必,梅翰林是心有顾虑。皇上甫登大宝,正是要取信于万民之时,梅翰林也是用心良苦,不忍挫皇上励精图治之雄心哪!
“雄心?你们以为,朕要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太平盛世?所以,你们剜肉补疮,糊一个纸灯笼给朕看?给朕玩?”
延龄怒不可遏,将奏折往几上狠狠一放,重重地拍了一下。几上的茶水,几乎要震翻!
“老臣……昏聩!”
孙修楷见龙颜大怒,几乎是从太师椅上,滚下来。
他双腿跪地,匍匐在地,身体几乎在颤抖,脑袋紧紧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永安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似乎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太监唐德一开始也是大气不敢出,但见孙修楷一大把年纪了,匍匐在冰凉的青砖地板上,不免有几分不忍,都是皇帝身边的宠臣,相处久了,见对方受责罚,遂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于是他凑近延龄皇帝:“皇上,孙学士,年纪大了,腰腿不免有陈疾。这个时节,地上可是怪凉的,况且,这地上的青砖,可是从太湖底下的挖出来的乌泥烧的,与别处不一样,性寒凉。别让老先生腿脚受凉,腿脚,可连着心肺呢!”
唐德语带双关,倒提醒了延龄,不要让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师兼托孤大臣寒了心。
他也突然醒悟过来了,正想找个台阶下,于是啐了唐德一口:“狗奴才,先生有陈疾,你为何不早些提醒朕?”
“皇上……奴才我……”唐德心想,这下可好,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你什么?还不赶紧将先生扶起来?”延龄佯装生气,喝令唐德赶紧将跪倒在地上的孙修楷搀扶起来。
延龄拿了几上的一个天青色的汝瓷茶盏,又轻轻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缓缓走到孙修楷面前:“先生,喝口茶暖暖身子。唉……朕也是……一时急糊涂了!”
孙修楷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茶恭恭敬敬接过茶,他的手有些哆嗦,擎在胸前,突然,又跪下来:“皇上如此体恤老臣,臣等,敢不竭精殚智,肝胆涂地以驱驰!”
“先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唉……这些日子,朕日夜不得安宁,这边患一日不除,朕寝食难安呐!再这么割下去,今日一城,明日一池,日切月削,这江山,还剩几何?朕以为,这宁阳侯老将出马了,暂时可以喘口气了,熟料,朕派往沪江的副主考居然死在青楼女子的床上!这……朝廷颜面何在?身为恩科主考,置皇家声名于不顾……”
“皇上……”孙修楷看着一脸倦色的延龄:“皆是臣等愚钝,思虑欠周全,未能及时言明利害。皇上不忍当众驳谢尚书的面子,这才委派了顾大人去沪江。”
“先生不必自责,是朕……失察!”
延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前,朕还只是东宫太子时,只管埋怨先皇,没有铁腕,没有雷霆之手段,养痈为患。如今,轮到朕坐上这金銮殿的椅子,才知道,它上面,放满了铁钉子,没有一日,朕的屁股不被被它扎得生疼。疼了吧,你还不能叫唤!”孙修楷看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皇帝,要是在寻常百姓家,20岁才是弱冠之年,才真正作为成人挑起家庭重担。而生在皇家,十五岁,就要当这个国家的“大家长”,定夺天下大事,也着实为难了他。想想自己的孙子,比他才小一岁,还顽劣不勘,时不时在外面给他惹一身是非来。
“皇上天纵英明,深思广虑,非臣等所能追比。”孙修楷由衷地赞道。
“先生,你说,这梅翰林,该如何处置?是仍将他留在沪江,还是调回翰林院?”
“顾大人之死,恐怕他得配合朝廷调查取证,所以,此刻调他回京,恐遭非议,恐人议论皇上这是要包庇他。”
……
二人正说着,忽然,有值日太监送来急件。
唐德接过急件,发现上面粘着几根鸡毛,果然是七百里加急。
延龄大惊,他佯装镇静地撕开信件,惊呆了!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孙修楷看见延龄如遭霹雳,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惊失色。
延龄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单把急件递给他。
孙修楷暗感大事不妙,他接过信,迅速地扫描了一眼,震惊了!
在云州,孟州,沪江府,有大规模制造铠甲、弓茅,似有人在秘密组织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