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吴娜背上比她还高的竹篓,正满头大汗的割着猪草。
她努力的抬起手臂,长时间保持弯腰的姿势,让她感到身体如同被巨石压倒一般,割草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大丫,怎么还不回来!都什么时候了!”
山下的妇女一手抱着一个小奶娃,一手拎着一只老母鸡,扯开嗓门就喊,这一声喊的可谓是震天雷,山上的老树枝叶都不可见的抖了抖。
“唉,就回来了!”
吴娜赶忙回了一声,这妇女是她的母亲,刚带着弟弟从外婆家回来。
尽管双手已经和累到抬不起来,但她还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无别的原因,她要赶回去做饭,不然父亲锄地回来还吃不上饭,挨打的肯定是她。
想到这里,她害怕的抖了抖身子,前些天自己因为生病没有及时做饭,被母亲一顿好打,那竹子绑起来的扫帚抽在身上各种血痕,让她到现在穿衣服都疼。
要不是父亲骂了母亲两句怎么还不做饭要饿死他么,吴娜觉得母亲可能真的会打死她。
说到这里,可能会感到有些奇怪,这样不把儿女当人看,难道就没有人于心不忍吗?
其实并不是不把儿女当人看,而是不把女儿当人看!
在这里,在这吴家沟,女儿就是赔钱货,生下来也是别人家的,所以只有生儿子才是对的,是一个家里有后代的表现。
女儿这样的下贱玩意,给口饭吃,喂到十六七岁,嫁了人,还能换到一笔不错的嫁妆。
吴家沟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而吴娜的父母在这股重男轻女的洪流之中,其实只能算是还好。
要知道隔壁吴山一家连着生了几个女儿都溺死了,他们家穷,连个闺女都养不起,后来生了个儿子,穷的叮当响,还愣是从一家人的口粮里抠省出来了给儿子娶媳妇的钱。
吴娜是亲眼见过吴山家怎么溺死孩子的,吴山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是她母亲帮忙去接生的,生下来瞧着没把儿,吴山说着就把孩子脸朝下丢进了给自己媳妇擦洗的盆里。
孩子咕噜咕噜吐出几个泡泡,很快就没了动静。
后来吴山拿破衣服把孩子一包,随便就埋在了一座荒山上,他家那个淹死小孩子的盆,现在还在用,吴娜昨天打猪草经过他家的时候,见吴山媳妇正拿那盆给他家儿子洗澡。
吴娜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她害怕自己也被那样简单的按在盆里,脸朝下,咕噜咕噜冒两个泡,就死了。
所以对于父母不时的责骂殴打,吴娜不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感到很庆幸。
庆幸自己还活着。
快步走到了家门口,吴娜把猪草翻出来码好,赶忙把手洗了洗,在母亲的骂骂咧咧声中赶在父亲回来前把饭菜做好了。
把饭菜端上桌,吴娜就出去剁猪草了,等到她剁完猪草,父母亲也吃的差不多了,她把剩下的一点残渣混在一起,几口吃完便收拾起碗筷。
这时候吴娜的父母亲已经用她做饭时烧好的水洗漱完了,母亲要带着小弟睡觉,所以吴娜只能放轻洗漱的动静,不吵到小弟弟。
其实她的父母也并不是多喜欢虐待女儿,只是吴娜的母亲刚生了小弟弟,和女儿比起来,儿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吴娜的父母也就自然而然使唤的比较重了些。
再说了,本来也是农村里的孩子,谁家的小孩不是刚会走了就帮家里干活了。又不是多累的事情,也没叫孩子下地,这点家务在吴娜父母亲眼里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吴娜虽然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自从弟弟出生以后,父母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吗?为什么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呢?
吴娜突然想到了吴山家的那个木盆。
她睁开眼睛,借着倾泻而来的月光看了看身边睡的正香的小弟弟。
小弟弟好似睡的有些热,用胖嘟嘟的小脚把被子踹开了。
吴娜盯着他好一会,最终默默地把被子又给弟弟盖了回去。
……
吴娜的母亲从娘家回来,外婆给母亲塞了一只老母鸡,一篮子核桃。
小弟弟还拿回来了一堆的玩具,都是舅舅做的,有小木车,小木偶,还有就是舅舅亲手雕刻的小核桃。
刻着弟弟生肖的小核桃,被挂在弟弟肉嘟嘟的小手上。
“大丫,去把这饭给你爸送去!”
听到母亲的声音,吴娜才收回盯着弟弟的目光。
“唉,我知道了。”
吴娜回应了一声,她快速的把母亲带回来的冰糖捏化了抹在了核桃上,又把核桃解开塞进了弟弟的嘴巴里。
她已经观察了好几天,每次母亲做豆酱,都要两个多小时,而她在这个时候出门送饭顺便打猪草,怎么样也要到日落西山才能回来。
想到这里,吴娜赶忙跑出了堂屋,背起了竹篓说到:“妈,我送完饭就去打猪草。”
她就这样,舔着手,背着竹篓,拿着饭,离开了家,慢悠悠的走去了自家的地里。
“儿子,儿子,你怎么了?”
等到吴娜母亲忙完手上的活,进屋看自家才两个月大的儿子时,发现自家儿子脸色青紫,早就没有了呼吸。
吴娜的弟弟死了,母亲哭的很伤心,她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没想到还没风光几个月,儿子就这样死了。
吴娜的父亲更是生气,回来的时候就把吴娜的母亲打的半死,抱着儿子神情痛苦。
而吴娜,则低着头小声的哭泣。
谁也没看见,她那张哭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
后来吴娜的父母把儿子埋了之后,几年也没再怀上,对待吴娜的态度也愈发缓和起来。
这让吴娜更加坚信,当初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正确。
如果不是自己聪明,可能那个被溺死在盆里的小孩,就是自己的下场。
死了也没人会记得,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其实,哪里是这样呢,当初父母亲看她的眼神变了,是因为政府开始宣传“男女平等”的思想,因为吴家沟在这方面的思想落后,政府还特别派了人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吴娜还小,当时吴家沟所有的大人都去村委会开村民大会了,像她这种小孩子一般都是在家不准去的。
她自然也就不知道,父母眼神的转变,是在想要不要对她好一些。
而等到吴娜做完了那些事情,父母对她逐渐好了起来,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这才是最悲哀的。
因果报应,天道轮回,原来都在这里。
看着回忆中神经兮兮的吴娜,周馨蕊转过头去,对李浮说到:“姐姐,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傻了,走吧。”
李浮点点头,将法决一掐,便带着周馨蕊脱离出了吴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