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正堂之中,江家老祖、家主这些在江家呼风唤雨的人物分坐在两侧下首位,看模样,恭恭敬敬,没有丝毫的不满。
而上首处,则坐着一男一女。
女子一袭月白色齐胸襦裙,碧玉年华,相貌姣好。她的唇畔挽着浅浅的笑容,眸光似水柔和,鬓发间还簪着一朵白玉兰花,正是秣陵第一美人,江月白。而坐在她身旁,被江家老祖恭恭敬敬称作真人的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的年纪显然不轻了,他的面目苍老,目光浑浊,皮肤就如同枯干的树皮,上面带着深深的沟壑和斑斑点点的老年斑。但他的腰背挺得笔直,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度。他的穿着打扮十分考究,一身墨蓝色的锦缎长袍,腰上系着金丝腰带。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缕都没有剩下,尽数拢在头顶玉冠之中。
正是被白家派往南方十国的执事长老,白盛。
白盛坐在上首位,神情间带着不耐。他将手中的茶盏直接往桌上一扔,面无表情地道:“有什么好看的,一群废物,连个筑基期的小子都抓不住。就这么一点本事,还想着做春秋大梦?”
被白盛如此指责,江家老祖也不恼,只脸上赔笑,道:“所以,才要仰仗真人相助。江家上下,对真人的恩德铭感五内,绝不敢忘。”
白盛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素来爱惜羽毛,若不是这一回江家给出的东西实在合他的心意,他根本不愿为了这么个小打小闹出手。毕竟,林家再小,也是一个和白家沾亲带故的家族。哪怕白家再看不上这个姻亲,若是没个好理由,他也不能随便对林家出手。
只好巧不巧,这一回天海小秘境发生的变故,给了他一个对林家动手的理由。白家分家那头已经给了他绝对的自主权,只要他能够将白练商公子失之交臂的机缘传承弄回族里。
总的来说,白家那头的命令才是白盛心里的第一位,对林家出手只是顺便。但这个顺便的前提是,江家起码上道,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瞧瞧他们的本事,连个筑基期的小子都抓不回来,不是废物是什么!
白盛心头的火气上涌,正待发怒,一旁却传来娇怯怯的声音:“真人……”
白盛的怒火一滞,一双白嫩嫩的手捧着茶盏递了过来,娇声道:“真人请喝茶,消消火气。”
白盛扭头一看江月白,心中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为何冒大不韪要对林家斩尽杀绝,不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美人吗。这么一朵解语花,还有着玄阴之体,对他突破元婴期有大裨益,哪怕他对江家再不耐,看在美人的份上也得压抑一二。
白盛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他伸手接过茶盏,还不忘摸了一把江月白柔嫩的小手,换来美人含情的一嗔。白盛一口将茶喝了个干净,摆了摆手,道:“行了,那个小的没抓回来就没抓回来。等江老三将他老娘抓来,那小子也得老老实实地过来。”
江家老祖连连点头,道:“真人,您说的是。”
到底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们对江澜的印象可谓是降到了谷底,但江家三长老的能力这么多年以来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不消片刻,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走来。只见来人面容苍老,神情衰颓,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从眼角到下颌,斜贯整张嘴,鲜血顺着下颌滴滴答答地淌着。
他一进正堂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一张嘴,血糊糊的一片,依稀能够看到黑色的豁口。
“真人,老祖……”来人进屋就开始痛哭起来,“您们要为老三做主啊。”
屋内的众人全呆了。
“老、老三?!”
江家老祖霍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堂下的江家三长老。
江家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三叔,任谁看着堂下一身狼狈痛哭流涕的老头也无法与往日里威仪极盛的三长老联系在一起。要知道,这老头平日里连他的面子都不给,神气得很。他这辈子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三长老会顶着血淋淋的一张脸,跪倒在地上哭得好像死了娘似的。
白盛也被江家三长老这造型惊了一下,只他远要比其他人来得冷静。他一拍桌案,厉声道:“闭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速速道来!”
江家三长老抽抽噎噎地抹掉眼泪,就将他们在林家吃的亏一一道来。倒没有添油加醋,实在是,最初始的版本就足够糟心了。
这一回,白盛的脸上再不复方才的冰冷不耐,反而满是凝重。
他起身,负手在正堂中踱了几步,缓缓道:“江老三,你确定,那个青年,便是杨家少主,杨毓忻吗?”浑浊的眼中略过一丝精光,“世上谁人不知,杨家少主因为魔道妖人的暗算,已经药石罔顾了。”
“没错,就是他。”三长老咬牙,只觉得脸上的鞭伤一阵阵地疼,要不是为了卖惨,他何至于连伤药都没给自己涂上。他的双拳紧握,道:“他那张脸,化成灰我也认得!更何况,那个女夜叉杨柔也跟在他的身边。”
“你确定?”白盛眼光微闪,若有所指地道。
江家三长老一愣,他抬头看向白盛,却见白盛神情有些阴森地看向自己,心底不由一寒,却听到白盛缓缓道:“老夫记得,魔道有一法门名叫《偷天换日》,汲取人死前的血气精华,便能够易容改面,就连气息都能够模仿得一般无二。”
江家三长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道:“真人,您的意思是……?”
他本来对杨毓忻的身份确信无疑,但白盛这么一说,他却止不住有些怀疑。可怀疑之余,他忍不住猜测白盛此言的用意,心头狂跳起来。
白盛负手而立,金丹期修士的气势陡然外放,压得在场众人瑟瑟发抖。白盛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而后睨向江家三长老,冷声道:“你可看清了,那所谓的杨家少主,如今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江家三长老怔怔发愣,下意识随着白盛的话回想起来,喃喃道:“看不出来……好像,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感觉上高深莫测,又不像是普通人?”
白盛勾了勾嘴角,这就对了。蚀灵藤这种东西,只要入了体便如跗骨之蛆一般,饶是大乘期的大能也无可奈何,那人基本就是废了。杨毓忻三年前中招的时候不过金丹后期,如何能够幸免。
便是退一万步,杨毓忻侥幸从蚀灵藤底下活了下来,那三年以来,他的修为还能剩下多少?
身边只跟着一个杨柔,想来是回不去杨家。
他对江老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白盛嘴角噙着笑,眼中却带上了一丝杀意。
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他以为,他还是三年前意气风发的杨家少主吗?他来浙国之前,族里传遍了,白家家主有意为他同胞小妹撑腰,要杨家家主将白大小姐扶正。哪怕不为继室,起码也是平妻。毕竟,杨毓忻已经废了,总不能让一个废人一直占着杨家少主的位置吧?
杨毓笑的资质修为虽远不及当初的杨毓忻,但总是一个天才人物。再者说,他是白家家主的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难不能让他一直屈居庶子之位?
杨毓忻若是没死在蚀灵藤下,他就悄无声息地死在秣陵吧。
白盛心中冷笑,口中道:“也罢。明日,老夫亲自走一趟,瞧瞧那位杨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若是能够彻底除了这个杨毓忻,小心抹除了痕迹,日后报到家主那里,如此功-劳,还换不回一颗元婴丹吗!
白盛的小算盘打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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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白盛带上人就来了林家。
江家老祖、家主,一众长老恭恭敬敬地跟在白盛身后,睨向林家众人的目光都带着寒意,明摆着来者不善。
林家主嘴里直泛苦,昨日他请他夫人修书一封去往白家分家,久久不见回信。他夫人倒是自信,只道山遥路远,免不得耽搁些时日,那白盛长老乃是白家长老,与她有着一二亲缘,总不会冒大不韪对林家出手的。
但林家主却没有那么乐观,候了一整夜始终没个回信之后,他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他没敢做什么大动作,但暗地里已经嘱咐他三个儿女悄悄做了准备,若是有个万一,以林家族地的阵法挡一挡,他们就快些逃命去。
此举虽有违林家家主的身份,但身为一个父亲,他却不得不自私一回。
白盛看都没看林家主一眼,直接示意江家三长老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漪澜院中。
白盛的主意已经打定。若这个杨毓忻是假的,没二话,今日他就将林徽真勾结魔道的罪名扣实了,血洗林家。若这个杨毓忻是真的,没关系,只要他咬死了是假的,在场的林家江家还能反天了不成!
杨柔虽然名声在外,但白盛是老牌的金丹强者,又有一把下品灵器随身,还干不过一个刚刚晋级金丹中期的小丫头吗。
至于杨毓忻,蹉跎三载,还能够存下几分实力?
完全不足为虑!
想到往昔的绝世天才今日就要死在他的手上,成为他奠定元婴的基石,白盛苍白衰老的面容上就浮起兴奋的红晕,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回到了青壮之年。
远远看到漪澜院的院门,白盛长啸一声,扬声道:“老夫白盛,听闻杨家少主客居在此,特来拜会!”
说是拜会,白盛是一点也没有客气,脚下不停,领着一群人就闯进了漪澜院中。
刚进到漪澜院中,白盛首先就看到了坐在丹桂树下的白衣青年。
院中的丹桂树枝繁叶茂,黄色的小花团团簇簇,香飘十里。树影斑驳之间,身穿云锦白衣的青年坐在树下。他正在烹茶,白色的袍袖挽至手肘处,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
单看这宛如玉质的腕骨,完全想象不到这会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元婴修士,一身筋骨堪比灵器,只手开山裂石都不在话下。但此时的杨毓忻却只像是人间富贵世家养出来的贵公子,贵气天生,半点也没有武者的凌厉霸道。
林母捧了一杯,浅啜一口,颔首赞道:“幽香四溢,汤色清洌,没想到阿忻竟然有这么一手,妙极!”
杨毓忻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伯母谬赞。”
杨柔也捧着一杯,她就是一俗人,从来不爱品茶这种清贵事。但这茶却是她家公子亲手烹的,单这一点,杨柔就能够灌下一壶。杨柔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好茶!”
就是有些苦有些涩。
比起秉承着“公子沏的茶再苦也是甜”信念的杨柔,林徽末显然要更加直白一些。他抿了一口茶,顿时就苦了脸,眼巴巴地瞅着手中这杯清冽见底,芽芽直立的清茶。根据他多年被他娘折磨出来的品茶心得,这无疑是一杯好茶。
但他真的对品茶无感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盛:听我的,他是假的,看我的口型,假的
林哥:品茶这种文艺的活动,不适合我~还是上酒吧qaq
xim扔了两个地雷,谢谢亲,么么哒~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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