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大朝会是对于过去五日早朝的总结,平时一场早朝两个时辰,大朝会就得三个时辰,然而今日却不同,顾屿只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外面报国公爷的车驾回府了。
镇国公才出了皇城,早就有管家打发来的下人把消息告诉了他,也算是缓解了一下他的心情,然而过不多时,他就又叹了一口气,吩咐车驾加快了速度,他也确实很有些话要和顾屿商议。
淮南道几乎被顾屿掀了底子,可这些天,朝堂上也不太平,自从收到顾屿的信开始,太子就不顾底下人的劝阻,一力上书要求亲自去淮南道查案,太子做了三十年的太子,几乎有些资历的官员都清楚他的性子,钦差只管查案,但要真把这位爷派去,隔天就能把犯事的淮南官员杀个鸡犬不留,元昭帝显然也明白,于是否决了太子的上书。
太子要是能忍,就不叫太子了,等再收到顾屿的回信和案情新进展的时候,他气得把桌子砸了,身边的人劝不动,偏生御史台又有个愣头青,针对淮南道之事,洋洋洒洒落笔千言,上谏言请书废贱籍制,末了,似乎是为了稍稍迎合一下太子,又补充求谏肉鸽案主从犯及吃人者都该论死。
这就对了太子的意,一连几日,太子的折子不知道被压了多少,有两回被元昭帝叫去谈话,末了还是照样上书,甚至早朝也在闹腾。
淮南道的事情要是真都像这些初入官场的愣头青想得那么简单,都不用大费周章派个钦差去,直接一道圣旨杀了周余也就完了,镇国公知道,少去了一年时间的思虑,圣上这会儿应该还在犹豫是否要对腐朽世家动手,毕竟这道口子一开,接下来的事情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办完的话,一旦引起众怒,世家联合反扑,甚至会动摇国本。
元昭帝思虑的问题太多,太子和那个愣头青却在为废不废贱籍制和杀几个犯人摇旗呐喊,落在聪明人的眼里,也就只有摇头的份了,镇国公冷眼瞧着,对顾屿说的那些离奇经历也不由得更信了几分,这样的太子,风平浪静时还好,遇到有心人算计储君位,败得再快也不是奇事,倒是后来还能起复,这其中不知道耗了身边人多少心血精力。
顾屿对此倒是不意外,和镇国公交换了一下京城和淮南道的消息,他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待会我去述职,先探探太子的意思,能劝就劝,要是不能劝,我也有打算。”
镇国公有些忧虑,“太子的性格,要是能压得住,黄家早就压了,他们是太子的姻亲,尚且说不上话,你就是说破了天,太子不听,又有什么用。”
“在其位,谋其政,太子并非不能沟通之人,黄家那边之所以没能劝住太子,我想他们应该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顾屿微微地眯了眯眼睛,见镇国公露出不解的样子,微微地笑了。
本朝的世家结构简单,一部分是当年跟着高祖南征北战的名臣后裔,初代镇国公和宁国公就是开国时的左右相,这类爵位世袭罔替,还有一部分是前朝有权势的家族,在高祖起事之后不战而降,原先还是有封地的,后来太宗朝时部分世家作乱,太宗发兵除四族,留五家,余下的一些世家也就留在了京城,剩余的一下一代一削的勋爵贵族,例如陈若弱出身的陈家,就是当年跟着高祖的一些战将,将爵很少能世袭。
若说当除的,非那些前朝世家莫属,太宗杀了几家实力强的,为了昭示皇族宽宏,留下的那部分人,年年拿着朝廷的荣养金,与民争利,仗势欺人,养门客,搅官场,多是这些世家。
镇国公只是听顾屿提醒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了,想要让元昭帝下定决心很难,但若是扯上他疼爱了三十年的太子,那就不同了,宁国公之所以由得太子像个跳梁小丑似的犯蠢,是因为他有心想逼元昭帝一逼,太子的行为看似愚蠢,但他揪着淮南道不放,其实正是踩在了这些世家的底线上。
顾屿有后世的眼界,很清楚一旦太子之位受到冲击,第一个行动的不会是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们,而该是元昭帝,镇国公之所以也被宁国公带进了沟里,是因为他这些年远离朝堂是非,根本不清楚元昭帝对太子的感情有多深。
更有甚者,元昭帝的犹豫也可能是一层迷雾,他想看看,太子屁股底下的这张座位,到底有多少人惦记,更是想让太子看看,有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顾屿想得深了些,却没说出来,父子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顾屿把茶盏里的热茶喝了一口,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一趟太子府。”
镇国公点了点头,又听顾屿放下茶盏道:“昨夜有人截杀周余,若弱为了护我,脸上伤了一道,父亲要是见到她,也别说多了,姑娘家爱美,安慰得多了反倒让她时时刻刻惦记着,总是一桩心事。”
“竟有这样的事!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镇国公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顾屿时,果然也觉出一点不对,“若弱受伤,你也受伤了?”
顾屿没怎么在意地说道:“伤了左胳膊,不到半指宽的皮肉伤,大夫说养养就好了。”
镇国公见他神色镇定自若,也就叹了一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屿失笑,“父亲去休息了,我去一趟太子府,若弱受了惊,又一夜没睡,可能要睡到晚上……折腾一夜,差点忘了告诉父亲一件喜事。”
镇国公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若弱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大夫看过,说这胎很好,若弱的身体也比寻常妇人康健一些,日后府里也要仔细一些了。”
顾屿已经过去了喜悦的劲头,说得平平常常,镇国公却是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似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乐,自家儿子打从淮南道那么远的地方回来,父子亲情都没叙,就说了半□□堂上的事,这就罢了,儿媳怀孕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能忘了告诉他!
顾屿前脚刚走,顾凝就急匆匆地来了,她这些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城外的别庄,也是早晨才听说顾屿回京,立刻让人备的车驾,镇国公见了她,却是脸色一黑,也没理她,就让她走。
喜鹊和翠莺跟陈若弱一样舟车劳顿,陈若弱睡在里间,她们两个睡在外间的小隔间里,睡得沉沉的,一直到了中午过半才醒,闻墨给打着哈欠的陈若弱更衣洗漱,因为有镇国公的吩咐,整个院子里的人见了陈若弱,都是一副平常的样子,好像她的脸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似的。
要不是照见了镜子加上还有点疼,陈若弱都要把脸上的伤给忘了,她刚说一句饿了,还想去给自己做点吃的,没成想闻墨立刻就让人传了膳,两个月没回来,府里多了个红案大厨,整四十年的厨艺功底,镇国公还是不怎么吃荤的人,这些日子烦心事也多,可还是被足足喂胖了一圈。
陈若弱刚听闻墨说起的时候,还抱了一点好奇心,等到菜端上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满眼都是摆盘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荤菜不露油腻,素菜不显寡淡,随意夹一片酱烧肉,入口的滋味层次分明,肉质紧实,每一道肉的纹理里都渗透着满是肉香的汁液。
似乎也被提醒了孕妇的忌口,端上来的菜肴里很少有大荤的菜肴,转而用精致量少的小点心充盈边角,陈若弱就着酱烧肉吃了大半碗饭,感到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消退了不少,这才长舒一口气,有工夫去品尝别的。
离手边最近的是一盘白白圆圆的小面点,看大小应该是实心的,只是那圆胖胖的样子实在可爱,陈若弱忍不住拿起了一个,刚咬半口,就有流黄的馅心满溢出来,却不是甜点的那种甜流黄,而是一种充盈着奶香蛋香的味道,和松软微带着些羊奶香的面皮一起入口,简直美妙。
陈若弱连吃了两个小面点,有点噎着了,她盛了小半碗汤,刚送到面前的时候,一股特殊的味道就从碗里散发了出来,她忍不住惊奇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喝了一口,顿时,一股极鲜的滋味从唇齿蔓延上头骨,汤水入喉下沉,鲜香的味道却猛然上升,有点类似于酒的那种感觉,却更加让人爱不释口。
喝了汤,陈若弱又撑着吃了几道菜,每次一开始都只说尝尝味道,结果一入口就停不下来了,直到把自己吃了个滚瓜肚圆,路都走不成了,才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对闻墨道:“做菜的大厨是哪找来的?做得也太好吃了!”
闻墨想了想,面露一丝尴尬之色,轻咳一声。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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