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舰中弹,正在调头!”
通信兵大声复诵,施佩上校放下了望远镜。81
谁都能看出来那条奇形怪状的飞行船已经陷入无法操舵的境地,现在只是顺着惯性在打转。仗打到这个地步,只要敌舰指挥官没有精神错乱或者被打成脑残,就应该理解到压倒性的战力差距,耍小聪明或顽抗到底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横转舰体齐射?调头进行自杀攻击?要是那个舰长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28o㎜舰炮会教他如何正确思考问题。
“说是这么说……”
凝视远方冒出浓烟的小船,施佩出叹息似的低语。
“比预想中还来的难缠啊,如果我军处于同样以寡迎众的不利境地,是否能同样坚持至此?”
“阁下……”
大副菲利克斯.舒尔茨中校凑了过来,眼角余光匆匆扫过舰桥。
施佩的感叹在他心中引起共鸣。一架试做型mds,一架临时拼凑的ma,一条老古董一样的小船——面对这种弱小的对手,防卫军投入的战力除去辅助监视部队外,足足投入两条德弗林格级浮空战舰,特务规格mds、ma三台,93台常规型mds。战舰和mds的数量比分别为2:1和48:1。这还仅限于数量对比,如果把技术层面和人员熟练度、磨合度等要素计算进去,差距还会拉得更大。虽说战争的基本策略是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碾压对手,但做到这种程度也让人觉得有点过火了。舒尔茨个人看来,这已经出一边倒的范畴,上升到公开处刑的程度。
即便如此,敌舰依旧没有屈服,还好几次差点突破包围圈。虽然可以用“我军尚不熟悉捕获作战”、“战场环境于我军展开不利”之类的理由去辩解,但不能否认的是此次作战中拦截部队表现不佳,种种辩解反倒像是在掩饰过失,只会闹得更加难看。
战场是不会给无能之辈辩解的机会的,人们也不会在乎战败者在战后的意淫——这是执政官的格言,每个防卫军官兵都会背诵,因此防卫军内其实并不讳言过失,反倒是鼓励提出问题。
不过大战在即,一位前线指挥官在战场上说“政治不正确”的话,被上头追究“打击己军士气”也是相当头疼的事情。
“我们又不是搞政治的,战场才不会去管什么‘政治正确,少犯错或者比对手能更快一步现并纠正错误的人才能赢得战争。我们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我们是纯粹的军人,如同重视生命般重视荣誉,但不会拘泥于面子,关注的只有如何赢得胜利——吞下施佩舰长的未尽之言,舒尔茨中校挺直了背脊。
“如果人类都像那条小船那样死战到底,恐怕我军将会陷入苦战。”
舒尔茨无言地点头附和。
不仅仅是对方的操船技术和战术运用,这些充其量不过是细枝末节,真正让高傲的精灵军官们感到棘手的是对方的战斗意志。
兵力和技术的差距一目了然,然而处于劣势的一方却能坚持至今。
这已经不是训练程度的问题。
支持那些人的东西、他们的战斗风格是——对封建君主的绝对忠诚。
换句话说——
“……跟不上时代的人吗?”
施佩上校情不自禁地感叹到。
将对主君的忠诚视为荣誉的人类阵营,将勇武视为无上荣耀的兽人阵营。现如今的世界到处都是由旧时代的矜持和感伤交织而成的感伤战场。而随着精灵阵营走上前台,那些矜持和骄傲都会被理性与科学所吞没。作为见证及参与时代转换的一份子,精灵军官们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不。
不该感伤。
若是真正尊敬对方,就该让他们壮烈成仁,让时代的眼泪成为永恒的记忆,这才是应有的礼仪。
感伤转瞬即逝,施佩上校重新恢复到之前冷漠的表情,战斗还没结束,直到6战队彻底压制目标,将船员全部俘获为止,才算完成。
“准备射火箭锚进行牵引拖曳,固定敌舰后,6战队和mds立即展开压制。把皮绷紧了!别让对方再玩出什么小花样!”
“火箭锚射准备!目标敌舰舰艏艉、两舷!”
“6战队待机!准备接舷战!”
战术情报中心的复诵在舰桥响起。施佩紧紧抓稳了舰长席的扶手。尽管他在其他战舰演练过这种牵引作业,但这艘新造舰“欧根亲王号”还是第一次实战操作。环顾舰桥成员们的背影,施佩舔舔干涩的嘴唇,朝情报管制员问到:“目标的动向呢?”
“高度48oo公尺,左满舵,与本舰队垂直,航28节,接触预测时间为17分钟。”
“看上去已经无法操舵了,继续维持那个航向的话,在接触前就会触礁……好,通知‘塞德利茨号脱离编队,用拖曳索固定目标,登舰的6战队在控制敌舰的同时尽可能控制火势,绝不能让火灾蔓延到弹药库和轮机舱。”
“遵命。”
大副笃定的复诵响起,不到一分钟,前出的塞德利茨号开始加。
没有人对这一战术安排提出质疑,换了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这么做,以捕获为目的的作战来说,这是最稳固保险的做法。
可惜的是,他们这次的猎物顽强狡猾的出了想象。在这谁都以为大局已定的紧要关头,奋进号起了绝地反击。
“目标敌舰,火箭锚,射!!”
鲁伊特舰长的怒吼之后,奋进号舰艏闪起一道比信号弹更耀眼的白光,喷射出火光的舰锚在昏黄的天空中拉出一道黑线,穿过错愕的目光和仓促的炮火,直直地冲向塞德利茨号左舷。远远望去犹如蛛丝般纤细的铁链全伸展,随着舰锚的翻滚,紧紧缠住塞德利茨号的左舷舰艏俯仰舵。
“起锚!紧急加用火箭喷射!!”
装备于船艉的火箭喷出火光,火箭推进力、塞德利茨号的加度、铁链的牵引力——三者相互作用下,被铁链扯住的奋进号以难以想象的度开始逆时针圆周运动。不到3秒,原本呈垂直状态的两舰变成接近平行,奋进号右舷露出了蓄势待的炮口。
“区区蛮族……!!”
塞德利茨号舰长弗朗茨.瑞特.希佩尔上校怒骂出声,由于俯仰角度的问题,奋进号恰好滑进了28o㎜主炮的射击死角,唯一能开火的也就只有高平两用副炮和73o近防炮,但由于捕获敌舰的目的和对方敞开式炮位的设计,就算用防空机枪射击都可能引起弹药殉爆,这么做的后果是希佩尔和他的手下们难以承担的。
但他也不会让他眼中的“蛮族”就这样轻易逃走。
“全进车!”
“俯角12度!”
“全疾停!”
“全倒车!”
“进车!”
“左舷微!”
“仰角21度!”
“两舷齐!”
“全车疾停!”
为了甩掉奋进号,希佩尔使出浑身解数下达舵令,并迅布车令改变航行度。舵角指示器里的数字一刻不停地快闪动,航指示器里的数据也在急变幻,庞大的战舰如同战斗机一样灵活的做出连续急转动作。塞德利茨号的船员们仓促间抱住离自己最近的固定物体,防止自己被甩出去,而拴在链条另一段的奋进号仿佛置身台风眼当中,要不是船员们早早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完毕,大家早就被甩的到处都是了。
要死了,我们一定是疯了。
不止一位船员这么想,甚至连“差不多”之类的前缀都没加,几个虔诚的教徒开始小声祷告起来,差点把舌头咬断。
奇迹不会因为祈祷降临。
奇迹只为做好准备的勇士出现。
钢铁堡垒填满了视界,忍受着眼睛仿佛要飞出去的致命g力,密涅瓦使劲浑身力气大喊。
“开火!!”
“见鬼去吧!!”
炮手们怒吼着。奋进号右舷响起一阵轰鸣,橙色火球亮起的同时,一道雷光扑向塞德利茨号船艉——经过狄安娜在炮身上展开的线圈型闪电术式的多段加,原本不值一提的实心弹丸炮口初飙升至786公尺/每秒。一阵火光和烟雾腾起,二百多公尺的庞然大物微微“抖”了一下。
塞德利茨号艉部火控中心,第二枪炮长穆伦海姆.雷希贝格少校感受到了来自舰艉的冲击,他条件反射式地朝舵角指示器张望。
左12度……还是左12度?母神在上!船舵不动了!!
一击之下,天地为之变色。奋进号的绝地反击成功扭转了局势,更为她博得了“断腿狂魔”、“船舵毁灭者”、“飞行网线袋”等一系列诨号。此刻在防卫军官兵的眼里,这是充斥黑色的一幕,不再有其他色彩。
德弗林格级外置的方向舵固然有采取防护,但所谓防护不过是在没有装甲板与大量结构支撑的前提下,以仅仅8o㎜的装甲以及合理的结构来削弱对此处的破坏,以及避免整个方向舵被打飞的最坏结果。换句话说,就是在优良的操舵性能和军舰生存能力上做出取舍,合理的牺牲一些性能指标来满足生存需求。
但防卫军的情况与其他阵营的同行不同,由于没有获得政治上的承认,一直处于秘密结社和隐秘军事组织的非正常状态,防卫军难以开展全面的技术验证工作,对方向舵的防护设计便是其中一例。这不同于潜艇、飞空船的气动外形、弹射器等设备的设计,需要大量的实弹射击数据,甚至需要废弃的战舰船体进行实验。急于扩充军备和军队规模的防卫军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资源可以进行此类实验,故作为防卫军空军第一代自产的浮空战舰,德弗林格级虽然在舵机上采取了防护设计,但其源自纸面的技术推测和实验室的模拟,而不是实际有效的设计和研究。总之,全身披挂重甲,看似刀枪不入的德弗林格级装甲舰带着舵机这个“阿喀琉斯之踵”走下船台,奔赴沙场。
造船设计师们的疏忽终于遭到了报应。舵机并未在爆炸中遭到直接破坏,但是遭受电磁加炮弹冲击导致变形的装甲卡死了舵机,舵维持在中弹时的左12度位置上无法改变。而且现有的舵角造成极大的左转力矩,使得采用临时舵操舰也变得异常困难。虽然还能用调整主、副螺旋桨不同转的办法来改变航向,但已经缓不济急。
塞德利茨号拖着长长的烟迹,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沉默但坚定的转向欧根亲王号,漂浮在空中的翔士,奋进号的船员们甚至能透过重重装甲感受到那两条战舰船员们的惊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庞然大物吸引,以至于几乎没人察觉奋进号切断锚链,开始脱离。
“回避!仰角3o度!右满舵!两舷全!!”
施佩上校猛冲到舵手身旁,一把推开那个吓呆了的年轻人,拼命向右侧猛打船舵,同时大声嘶吼着。
施佩在第一时间现塞德利茨号的异常状况,当场就差点被吓出心脏病,这片空域不足以完成大角度规避动作。现在只能尽量让战舰转向与僚舰相同航向,尽量减少撞击面积。
即便如此,似乎还是赶不及,舷窗外的塞德利茨号越来越大。
咬紧牙关,施佩又追加了一道命令。
“布鲁诺、凯撒、多拉、埃利希全门装填!俯角4o度!动作快!!”
在旁观者眼中,欧根亲王号正在奋力抬起船头,试图避免与僚舰相撞,但为时已晚。塞德利茨的舰艏距离欧根亲王号的船艉已不足2o公尺,这种距离下,无论如何避不开。
“半齐射!开火!!”
一直响个不停的警铃戛然而止,2秒后,闷雷般的轰鸣响彻天际。
4座双联装28o㎜主炮的炮口焰形成两团巨大的火球,强烈的闪光吞没了整条战舰,远远望去仿佛被击中一般,巨大的后坐力将近3万吨的舰体朝上方托举了1公尺左右。一秒钟后闪光散去,塞德利茨号的舰艏刺破浓密的白色烟雾,以半公尺之差从欧根亲王号下方滑过。
“万岁!”
一个回过神的船员挥舞着军帽大喊着,随后几十,几百……两条战舰都沸腾起来。官兵们激动的向傲然航行在空中的欧根亲王号挥舞手臂。甲板上的船员忘了战斗还在进行,他们在战位上跳跃着激动的吼叫着。
“别小看我们!欧根亲王号可是托庇在幸运光环下降生的战舰,就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动不了本舰分毫!除了自然的伟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击沉欧根亲王号!”
施佩大声咆哮着,就在此时,周围开始生爆炸,热源感应屏幕和雷达被空白所覆盖,。
干扰弹——
脑海里浮现出词汇,施佩涨的通红的脸孔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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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愤怒正在体内燃烧——弗蕾娅正切身感受着这句话。
坏消息有三个,也可以说是一个。
“不要管什么阵型和抢修了!当务之急是立即搜索追击目标,你们连这点主次都分不清楚吗?!”
“中将阁下,现在所有机动雷达都无法使用,本舰要在这片空域中航行都成问题,实在无力追击。mds部队已经开始分散搜索,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
被杂音覆盖的未尽之言在弗蕾娅心里翻腾,“败北”的苦涩在嘴里扩散开来。
在奋进号释放干扰弹的同时,罗兰和法芙娜也同时释放了干扰弹和震撼弹。尽管强光和爆音只持续了几秒,但已经足以让他们脱离战斗空域。面对满是杂讯的雷达界面和眼前的茫茫白雾和浮岩,就算想追击也无处着手。
以奋进号的狭小船体和那两架机体的规格,在这种视野不佳的狭窄空域,要甩掉雷达失效的大规模舰队是很轻松的事情,就算雾礁空域外的监视哨现了他们,凭外围部队单薄的兵力,也不可能阻拦“独角兽”。
失败了。
结束了。
那个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就这样落幕了?如此失态的自己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么?
“……回不去了。”
阴沉的呢喃滑过,眼睛微微闭上,一两秒后重新睁开眼睑,布满血丝的翠眸涌动着危险的光芒。
“通知外围监视部队,让他们把外围浮岩的状况送过来,密切监视东北方向的空域。同时通知‘阿.巴瓦.库,启动推进术式区域,朝东北方向移动!”
“阁……阁下!!”
施佩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惊惶,即使刚才差点两舰相撞的险情也只是让他震惊了那么一下,此刻听到“阿.巴瓦.库”这个词汇时,却显得张皇失措。
“中将阁下,‘阿.巴瓦.库可是——”
“我当然清楚!”
愤怒化作咆哮脱口而出,通信界面里的施佩似乎没有理解被怒斥的现实而僵住,电讯杂音在耳畔回响着。
防卫军一直追求“质压倒量”,其结果就是技术优势遥遥领先,同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亦层出不穷。这里漂浮的巨大岩石也被盯上,冠以各种代号后尝试安装浮游术式和推进术式,改造为可机动的浮游要塞或是直接对大城市进行坠落攻击的质量炸弹。‘阿.巴瓦.库正是此类尝试的先驱之作,按照技术人员的构想,这块全长过15公里的巨岩将会被改造成可容纳数十条战舰和近千架mds的机动要塞,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搭载小型化的“尼伯龙根”系统,只需一击就能摧毁一座城市。
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那些人类也会乖乖服从,如果还是不识时务,他们就将成为要塞实战测试的最佳对象。
如今改造工程才刚完成3o%左右,勉强可以进行短距离试航,更不用说安装炮台和搭载机体,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大石头,其可以用来攻击的手段只剩下直接冲撞而已。
“请您三思,这样一来的话……!”
全然不理会面容扭曲的施佩上校,弗蕾娅的嘴边浮现一抹凄惨的笑容。
(我当然清楚会生什么事情。)
以“阿.巴瓦.库”的质量,就算是大口径舰炮直击也不可能抵消其惯性,被那样那样巨大的物体撞击,奋进号立即会变成一只被拍扁的苍蝇,然后支离破碎。
变成这种局面的话,作战也就等于失败。但比起就这样眼睁睁放任罗兰一行离开,让所有努力付诸流水,这种失败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不对……作战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比起无法面对那个人,接受他的惩罚还要好的多。只要是为了他,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打开连接“阿.巴瓦.库”的控制界面,正在作业的技术员和工兵们已经紧急完成了相关术式的调整,犹如巨大的蘑菇或是图钉的岩体上溢出青白色的光芒,这正是术式处于临界状态的象征。眺望着那根仿佛支撑起天地的巨柱,弗蕾娅深深吸了一口气。
“去吧……!阿.巴瓦.库!带着那些屈辱的记忆一起!!”
“等一下。”
沉稳的声音沿着紧急通讯回路传入耳中,弗蕾娅的身体不禁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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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闪现炮击的闪光,从无线电中接受到防卫军的欢呼后,罗兰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背对岩块瓦砾,“独角兽”的姿势喷嘴连续小幅度喷射,避开滞留空中的碎岩。偷偷摸摸搞出来的强干扰弹不光让拦截舰队的耳目失效,对自己也是一样,现在罗兰只能仰仗动态视力和反应度飞行,与奋进号的汇合变得比预想更麻烦,不过总比之前那堆火烧眉毛的状况要好多了。
整个遭遇战比预期中更加凶险,但总算是平安无事的脱离接触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已经平安。
之前的作战能取得成功,并不是因为防卫军实力不济,或是缺乏战争经验。事实上,无论是战前布局还是战斗中的表现,防卫军都堪称出色。之所以能从天罗地网中逃出,主要拜防卫军那种执拗的性格和将“俘获”设定为必须达成的作战目标所致。
在军校时期,罗兰就多次亲眼目睹小规模演习时,他那些同学是怎么把试探性进攻变成一场真正的强攻。帕西法尔和特里斯坦更在多喝了几杯后透露,某些部队在演习时见了要塞和工事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上。虽说他们在演习时明的用88炮抵近平射的战术被证明有极高的战术价值,对攻克装甲堡垒和城市工事效果极佳,不过……这种过分认真,或者说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还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由于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偏执个性和直线性思维,防卫军战术层面确实相对灵活多变,但具体目标上绝不会有半点含糊和圆滑。上头下令要“捕获”,那就一定要完好的捕获,不论那条船有多么容易被打爆,都必须做到这一点。
将“俘获”设定为作战目的是出于政治考量,不说罗兰和李林的关系,光是为了战后重建查理曼时,为了避免一夜之间查理曼各地冒出一堆督军、大帅、委员长,保留密涅瓦这个王女就成了必要的措施。可从军事角度来说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防卫军空军那些舰长接受的教育都是怎么让敌舰沉下去,俘获敌船……那是海军袭击舰的功课,而且执政官的海贼们俘获对象也都是商船。面对仓促交付的全新作战任务,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可行性方案,并且离成功只差一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毫无疑问,这种缚手缚脚的微妙心理让他们难以尽情挥,防卫军舰艇的武器系统明显火力过剩,遇上突紧急状态的应变冗余度也相当狭隘,这给了罗兰可乘之机。在失去机动部署的雷达站之后又遭遇全频带干扰,加上战舰受损带来的混乱,追击队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做出反应。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以追击队的精锐程度,相信很快就能恢复运作,留给他们逃走的窗口时间相当有限,等追击队反应过来的话……
能见度一点点提高,现在已经到了雾礁空域东北的边沿地带,雷达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奋进号的反应,正当罗兰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远方萌生出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那股的“气息”犹如实质般抓紧心脏,令全身麻痹。读取思考的“独角兽”闪电般调整姿势冲出碎石带,一秒后,雷达告警器的蜂鸣在耳畔响起。
“这个是……!”
雷达屏幕正被一个强大的脉冲信号一点点占据,还没等罗兰思考消化雷达反馈的信息,一道闪光疾驰过脚下,就连防炫目护镜也无法减退的强光涂满了视野,整个雾礁空域霎时间颤抖起来。
灼热的闪光刺穿整个雾礁空域,2.5亿电子伏能量奔流前方的一切瞬间蒸成为高热电浆的一部分,小山大小的岩体遭受直击,刹那间成了丢进熔炉的蜡烛,消失的无影无踪。距离光轴1公里范围内的岩石几乎同时被炙烤成耀眼的红色,接着又被冲击波轰得粉碎,灼热的熔岩宛如烟火般飞向四方。
留下装饰般的无数烟火,亚光的箭失一口气轰开遥远的云层,消失在深邃的苍穹之中。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或是紧闭双唇,或是长大嘴巴,身处这片战域之人无一能从眼前的奇景上挪开视线。
这无疑是荷电粒子炮的杰作,但这种威力,这份输出……光束马格南之类的武器在这雷霆一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已经出常识和想象可以触及的范围,能做到这种事情的,绝不会是人类。
(难道说——)
反刍着状况透出的讯息,罗兰僵硬的转向射来光束的方向。
原本弥漫眼前的白色雾霭已经和浮游岩石一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鲜烈的苍青,骤然扩展的视野叫人生出渺小的感觉。过了几秒后,罗兰才意识到眼前是与遥远宇宙相连的青色天空——但是,却不见预料中的刺眼太阳。这是因为,有块巨大的物体浮现于“独角兽”和奋进号一行的前方,理应照在机体上的阳光,完完全全被其遮蔽的缘故。
壮硕的**上,长有两道伸向左右的长长翅膀,和任何一种现役浮空舰没有丝毫相似,贯彻白努利定律的构型和防卫军大型运输机颇为相似。然而,即使要将其归类为大型运输机,尺寸仍出得太多。眼前的物体全长不下3oo公尺,至于机翼长度,则可能达到近7oo公尺。光机翼厚度可能就有十几公尺,中间的船舱的厚度更是达到3o公尺左右。除中间类似双体船的区块外,机翼两侧靠近船体的位置尚有独立机库,每个机库上方的起飞甲板铺设有达7条之多的弹射轨道。中间区块上下前后安装有8座三联装主炮,以周围的参照物为对比,估计其口径至少达到4oo㎜,周围的副炮、高射炮更是不计其数。应该是暗藏在球型炮塔内的对空机枪,则根本想像不出会有几挺。机体后部的螺旋桨引擎约有二十具,机翼亦有众多喷嘴辅助飞行。高度6ooo公尺的天空对这艘战舰来说等于是低空,仍有余力攀升至更高处这一点,可以从喷射术式游刃有余的喷射状况确认。
庞然大物构成一整块沉重的影子,压在罗兰头上,远看起来就像是展开双翼和利爪、竖起羽毛的巨型怪鸟。
巨型怪鸟悠然展翅飞行于高空,两翼拖出长长的飞机云,大大小小的炮塔开始转动,炮口纷纷对准奋进号和罗兰。围绕于怪鸟周围的细小飞行物体,则应该是直属mds。不管如何,以如此巨大的机体为背景,飞在旁边的机群看起来都只像是微不足道的蚊虫。对于抬头仰望的“独角兽”不屑一顾,钢铁怪鸟以庞大的质量逼退大气,朝奋进号逼近。
如此异样的存在足以压倒周遭的一切,但在罗兰眼中,巨舰与其附属的机体早已被更加可怖的存在吞没了。
晶莹剔透的晶体形成羽翼的形状,阳光透过晶体折射出缤纷色彩,闪烁的七彩光点在青空中飞舞,其瑰丽,其炫彩,仿佛幻想。唯有偶尔掠过周遭的电光在提醒仰望那对晶翼的人们,浮现于眼前的美丽与死神的召唤仅有一纸之隔。
凝视晶翼的正中,与鲜红如宝石的双瞳对上眼,罗兰感到全身的力气和热量都正从身体里被抽走。
视线的另一端,赤红色瞳孔闪烁着不像反射的光芒,不让罗兰的视线逃脱,嘴角弯成微笑一般的弧线。
“……虽说预测到会生这种事,不过还是应该说一句‘干得漂亮。”
说着夸赞的话,但从头至尾,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冷淡地叫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如果是李拿度.达尔克看到这一幕,他会说什么?会有什么感想?”
没有答案,对这个暧昧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视角和解读,问一万人,便有一万种解答。而能给这个问题以独一无二的正确解答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
“……以人类这个物种来说,后代表现出色时,父辈绝大多数的反应是——”
跃动的粒子雷光照亮了无可挑剔的笑脸,一张一合的唇线出声音。
“愉悦。”
那一瞬间,温文尔雅的笑脸犹如无机质面具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