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雪看着他,歪着嘴角笑了下,忽然就没了兴致。
这样的怂包,要来有什么用呢?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当不了一个好士兵,更不会是一个好官,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祸害别人。欺软怕硬,一肚子龌龊。
可这样的人,也不该死在她手上,委实会脏了她的手……
意识到这一点,公孙雪扯着嘴角笑了下,“你说的没错,我委实没这个本事,要不然,可不就成了通灵大神了。”
说完,公孙雪笑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谁让我如今没爹护着,没娘疼的,都活该的。”轻笑了一声,自嘲道:“哎,活的时间太短,委实是没本事,就是不知道方公子这么有本事,能不能教教我了……”
众学子一脸愕然:“……”要是攻速鞋虐这样的都算没本事,那他们算什么?国之蛀虫么?
公孙雪话音落下,不再理会方起,叹了口气地转身走回去,回到原本的位置后,背对着众人同助教道:“去吧,把院长请过来,今日的课……,怕是没法上了。”
闹了这么一出,要是还能上的了课,那才是见了鬼。
助教心里清楚明白,得了公孙雪的话后,看了方起一眼,快步出了骑射场。
公孙雪则转过身来,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们忍我忍得辛苦,不过……,你们也不用太着急,马上院长就来了、”
公孙雪说这话的时候,心下并没有什么波澜,也并没有半分伤心。
前世里,镇国公府为长宁保家卫国,为长宁鞠躬尽瘁,可后来呢?想到自己曾经听过的那些风言风语,公孙雪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神情中却是一片悲凉。
所以,相比于前世,如今的局面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她心下接受的坦然,可站在队列中的赵子烨却是红了眼眶。
他努力地攥紧了拳头,拼命克制着自己,这才没让自己朝着方起一拳打过去,又或者站在这里,对着同班的学子们破口大骂,骂他们是非不分,好坏不分,骂他们人云亦云,忘恩负义。
若是没有将军府,西延说不定早就打过来了,若西延打过来,他们如何能好好地在这万门书院读书,一个个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公子哥,说不定死在战乱中了。
可如今,这些人在干什么呢?对于长宁大将军嫡女指指点点,对着曾经生擒西延主将的公孙雪指指点点,甚至还想给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把她赶出万门书院……
这世上的人心,怎么就凉薄如此了?
这世上的人,怎么就能因为自己的卑鄙龌龊完全不用脑子了呢?
公孙雪是谁?那是小小年纪便上了战场,生擒了西延主帅的姑娘,那是面对黑蛇毫不畏惧勇于救下百姓的姑娘,是以一己之力打败剑阁币第一勇士的姑娘。
更是未来唯一能接替公孙弘站在西部战场上应对西延兵马的姑娘。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对百姓对国家都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姑娘,这些人……怎么就忍心呢?
赵子烨看着队列前那个一身红装的人,只是稍微想一想便觉得胸口生疼,他疼的眼眶发红,心下却是止不住地怨恨自己。
为什么他这么弱?这么差呢?
为什么,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他除了看着,什么都帮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呢?
他明明被她维护了那么久,明明也该为她做些什么,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赵子烨眼眶红的厉害,想到公孙雪那一句“没爹护着,没娘疼的”,心下又是一阵酸涩,喉咙间却是苦涩的厉害。
此时此刻,他多想朝着公孙雪走过去,走到她面前,伸手抱抱她,好好地,语气温和地跟她说一句“你不知没人护着,也不是没人疼,你看,我疼你的,我护着你的啊。”
可是,他不能啊,他不敢啊。
他怕公孙雪讨厌,更怕打乱公孙雪的计划给公孙雪添麻烦。
更怕给公孙雪带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所以,他拼命控制自己,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双手攥的升腾,嘴里弥漫出血腥味儿时,他方才堪堪维持住了最后的理智。
太疼了,真的,心口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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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多年,冷清又寡言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担得起责任的父亲时,在教育自己孩子时,忽然又想起这一幕来,胸口仍旧止不住地疼。
他疼的变了脸色,红了眼眶。
然后挥手斥退了孩子,独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后,披着披风就出了门。
骑马疾行,一路匆匆,总算是见到了记忆里的旧人。
彼时,那姑娘依旧一身红色男装,正忙着训斥兵将,见他过来,点头示意他等一等,等结束了训话,方才朝他跑来。
尽管时过境迁,尽管那少女已然为人母,可少女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依旧坦然。
他看着这少女,嘴角动了动,却发现自己颤抖的厉害,最终,还是那姑娘细心,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笑着挪瑜了他两句后,带着他去了休息的帐篷。
帐篷里,他接过那姑娘递过来的茶盏,却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
那姑娘聪明如斯,同他说笑了两句,这才问他缘由。
他心口又是猛地疼了疼,看着那姑娘耐心又温柔的模样,鼻子狠狠酸了酸,忽然就意识到,他同这姑娘的差距,从他十七岁那年就已经是长长的,无法跨越的沟壑,尽管他拼命努力,可他一直在走的,永远都是这姑娘为他铺就的路,而他,永远都差了这姑娘不止一步,以至于,永远都没能站在一个能保护她的位置。
哪怕是半分……
他似乎,一直都像是十七岁那年一样,混在学子中间,与这姑娘站在对立面,看着她负手而立,自信而坚定,然后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不好。
而他,从来都是隔岸观火,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他看着她,看着她眸光里的关切,眸子一颤,想起十七岁那年,这姑娘一个人站在队列的对面,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略诧异,随即,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那神情就好像在说:你看,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能处理好的。
回想起这一幕,赵子烨心口狠狠疼了下,再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红衣姑娘时,心下一暖,终究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