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没有回答。
温子尘皱了皱眉，抬脚走过去，像是一直温顺的狐狸似的趴在床边，伸手为公孙雪弄好乱发，又问：“真的生气了？”
饶是公孙雪心中有再大的不满，被他这么一问，也发不出脾气来了。
更何况，她心中本就没有脾气呢？
她心下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温子尘，见他一脸的温顺无害，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见温子尘忽然冲着她露出了微笑，公孙雪心下有些不舒服，好一会儿才叹息了一声，然后，坐起身来语调平静地开了口。
“温子尘，当初，是我把你拉进这趟浑水的，是我不对，我也知道我错了，可是温子尘，你该明白，你我之间，不适合有什么接触。”
温子尘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从先前的温顺无害，顿时变成了阴鸷冷酷。
明明是三月天，明明公孙雪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穿着，可她还是觉得脊背陡然一寒。
但——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
“和硕公主代表着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大将军府又代表着什么，你也清楚。温子尘，你帮了我，我很感激你。无论你说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的话是真是假，我都很谢谢你。”
“可是，温子尘，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就像是温思然，他的使命是丞相府，我的是将军府，而你的是公主府，是温家，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明白吗？”
公孙雪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又淡定，又残忍。
温子尘看着她，也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周，心下忽然就疼了一疼。
他垂下眼帘，站起身来。
随着他起身，公孙雪抬眸看他，便看到他好看的下颚，也看到他眉眼中的暗沉。
原本的满天星辰好似被乌云遮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一般，温子尘没有说话。
可公孙雪忽然就觉得自己过分了。
她啊，是怎么让笑容从温子尘脸上消失的呢？
虽说，温子尘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可她总觉得这样的温子尘有些可怕，像是随时都要坠入黑暗一般。
她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她跟他这一世，本不该有所接触的，是她把温子尘拉入了这趟浑水之中。现在，她又想把他摘出去，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他像从前一样，可……
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公孙雪想要开口道歉，可总觉得现在道歉太过不合时宜，再说了，道歉有什么用呢？没有任何用处，不是吗？
这么想着，公孙雪垂下了眼眸，索性不去看温子尘。
见她这样，温子尘一下子就被气笑了。
“说喜欢我的是你，说保持距离的也是你，不理我的是你，说赶我走的也是你，公孙雪，凭什么每次都要听你的？”
“我算什么？我又是什么？我温子尘，什么时候落到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步了？”
他语气里带着气笑音，声音却是咬牙切齿的。
公孙雪抓紧了被子，却是不敢抬眸去看他。
温子尘气红了眼睛，道：“什么使命？公主府和温家怎么就是我的使命了？谁规定我必须为它们而活了？公孙雪，你要为将军府而活，那是你的事情，我怎么活，是我的事情。”
温子尘咬了咬牙，一双眼睛紧盯着公孙雪，吸了口气，方才继续道：“公孙雪，我是个人，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也知道我自己想怎么活，不用你来教我！”
公孙雪睫毛颤动了一下，握着被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却是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见她仍旧不说话，温子尘气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咬牙一笑道：“公孙雪，你行！”
话罢，一甩衣袖，转身走了出去。
“温公子……”
房门被打开，红叶慌乱的声音响起，而公孙雪却是坐在床上没有动，她一双眼眶宏红的厉害，双手死死攥着被子。
她抬起头，抬眸望了一眼床幔，眼中虽有晶莹闪闪，却并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她想，这样也好。
至少，不用祸害他了不是吗？
……
眼看着温子尘离开，红叶心下一慌，但好在是午时，院子里没什么人，而温子尘出来后，便跃上了屋顶，随即消失，并没有什么人发现。
红叶心下松了口气，想着温子尘那阴沉的脸色，忙转身进去，然后就看见公孙雪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听见侧身躺着背对着她的公孙雪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红叶满心地疑问卡在喉咙里，可到底没说什么，须臾，低声应了一声“是”，转身关门出去。
而躺在床上的公孙雪，却是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她睡不着，脑海里来来回回想着温子尘的话，总觉得自己太过过分，也太过卑鄙。
想要借温子尘摆脱尉迟睿的时候，就把他拉进来，现在，又把他踢出来，从开始到结束，从未问过温子尘是否愿意，也从未关心过温子尘是什么想法。
更是没说一句抱歉。
她过分的可以！简直配的上万人的唾骂！
也不怪温思然针对她。
可……
想到智和大师跟自己说过的话，公孙雪心下沉了一沉，她先前就想过，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太过的事情，牵扯了太多不该牵扯的人，一定会出问题。
只是，没想到问题会如此棘手。
公孙雪叹了口气，翻身躺平，对自己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太过，也没什么用不是吗？毕竟，她并不清楚如今她卷入的这场漩涡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风暴。
……
“姐姐可醒了？”
盛思兰再度来找公孙雪的时候，已经是申时，见红叶在门口守着，便问了一句。
“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小姐还没醒。”红叶抱歉的道。
盛思兰有些惊讶，随即笑了，道：“无妨。”
话音落下，又道：“许是姐姐今日太过劳累的缘故，让她好好歇着，莫要跟她说我来了，免得搅扰了她的好梦。”
“多谢盛小姐体谅。”红叶俯身行礼道谢。
“应该的。”盛思兰笑了笑，而后带着人就要往外走。可刚走了几步，就被人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