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德瞳孔一缩,转头看向桑吉,一脸冷漠。
“大相,令侄丧师辱国,我族万余精锐皆没于营州军,难道他还不该死?”
桑吉面无表情,看向一脸哀求渴望的巴仁,道:“战前,本相就反对此事,只是赞普不听,一意为之。”
翰德气势一滞,冷声道:“李悍虎素与皇帝不合,数月前洛阳又发生刺杀之事,人心不稳,正是出兵之时。”
“而且,李悍虎如汉之曹孟德,满朝文武又岂会任由李悍虎做大难制?我军与数万凤翔军联手击之,以我吐蕃万骑与数万凤翔步卒……”
“呵呵……”
“赞普之言甚是,可是……我吐蕃万骑皆没,数万凤翔军却未敢踏出营州帅旗一步!”
桑吉看向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的翰德,没有再继续『逼』迫,而是一一看向所有番将。
“诸位从未与营州军交过手,对其生疏,失了判断也是有谅可原。”
“但诸位应知晋军、宣武军,应知夏州党项人!”
桑吉面『露』严厉,冷声道:“诸位未曾见识过李悍虎的武勇,但是!整个下都知,那李悍虎可与飞虎将军匹敌,诸位又岂敢轻而视之?”
桑吉抬手,指向北方草原,冷哼道:“党项人乃我族大敌,但是,去岁冬日,营州汉八部却由一女将领兵数万,党项人、回鹘人、突厥人、羌人,大大数十部族,在草原上交战数月,可最终如何?”
“只有头颅!只有无数手指!”
“无数头颅被砍,无数没了手指胡族成了营州饶奴隶!”
“那只是一个女人!只是李悍虎的女人!”
……
屋内一片死寂,所有人,不管心下是否服气,他们都不得不随着桑吉目光扫视而低头,对于营州军,他们或许不够了解,但他们最是了解屡屡与他们争夺陇右的党项人、回鹘人!
桑吉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稳了下心下激『荡』恼怒,未出兵前,他就不同意翰德出兵关中,他从未见过李思钰,也从未与营州军交过手,这个北地悍虎好像是一日间突然出现在大唐。
一开始,谁也未去注意这个出现之人,哪怕他搅动整个河北道不得安稳,他们也无人去注意此人,但是此人进入关中后,竟然数月间夺了河症河右、东都京畿之地,之后更是『逼』迫晋王李克用前往洛阳事朝,夺了整个河北道!
近身之侧,一日间冒出一头凶悍无比的猛虎,桑吉又岂能置之不理?
但他犹豫,这个人太过异类了,他活了数十年,大大争斗不知经历过多少,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异类之人,本可轻易杀死之人,本应可轻而易举夺了他人之土,此人却每每轻轻放过,尽管那人所夺之土不断增大,自己手中却只有一潼关,一成了废墟的长安。
这个异类之人让桑吉犹豫,哪怕到帘前,他们损失了万骑,桑吉依然犹豫不决。
心中杂陈如麻,最后还是未能确定是攻是和,睁眼看向翰德,轻声道:“营州军非他军可比,如当年大唐西军,我族离开了逻些城,虽竭力避免族人相互厮杀,但多年争斗,我族已经极为虚弱了,需要避免再与他人争斗,尤其与隔着凤翔军的营州军交战。”
“此战虽巴仁战败,但若凤翔军能够临阵救援,我军当不至于如此大败!”
“我军大败,凤翔军却毫发未损,慈异事……巴仁战败有罪,凤翔军……李茂贞同样有责!”
翰德心下恼怒,但他知道,眼前老人与那该死的李悍虎并无差别,就算心下不甘,却不敢真正把他如何,当此人开口,翰德就知,他杀不了那个让他在一儿前受辱的混蛋!
怒火得不到发泄,只能转移,转移到他人身上,而屋内却有一个最适合转移怒火之人。
翰德红着眼看向马明阳,一脸狰狞。
“马司马,大相之言可有虚妄?”
马明阳自得知凤翔军毫发未损,吐蕃人却损兵折将,他就知道自己极为危险,整日担惊受怕,此时,他终于绝望到了谷底,可心下却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马明阳有种绝望到了极致的自我毁灭之感,听到翰德询问,马明阳一脸冷漠,道:“正如赞普所言,营州军并未攻击我军。”
“好好好……并未攻击你军,好啊!”翰德愤怒暴吼。
“来人!”
“且慢!”
翰德怒吼,正要令人砍了马明阳,却被马明阳怒吼打断。
马明阳起身,一脸愤怒看向翰德,怒道:“我军因何未能救援贵军?还不是因贵军肆意妄为!”
“『奸』『淫』百姓妻女也就罢了,竟然连军中将勇妻女都不放过,本官想问问赞普,若换做是赞普,敢问赞普,你是否还要营救辱你妻女之人?”
“大胆!”
数名番将大怒,同时怒起,指着马明阳暴吼。
马明阳知道自己今日难以善了,多年来忍受这些吐蕃人呼来喝去,若非自己儿子在他们手中,早恨不得砍了他们,或是让他们砍了自己。
反正是生死两难,马明阳也是豁出去了,未理会那些暴怒的番将,而是盯着翰德冷哼。
“哼!大胆?”
“本官觉得贵军才是胆大包!”
“我军该付给赞普的钱粮已经付了,别以为你们出兵是为了帮助我军,你们还没这么仁义大方!”
“营州军若不击之,李悍虎必得凤翔、秦州之地!”
“哼!”
“那李悍虎对各藩镇手下留情,对你们这些残暴胡人、番人,就只有草原上那些头颅、手指!”
马明阳冷哼道:“有我凤翔之地挡在营州军前,身为背后的你们自然安全无比,帮住我军?”
“呵!好大的仁义啊!”
桑吉皱眉不已,看向巴仁甚是不满,别的也就罢了,但『淫』辱军将妻女,致使凤翔军军中不满,这就有些过了。
过了,仅仅只是“过了”两字,的确,在桑吉心里,的确是有些过了,这种“过了”,也只是因临战前做这种事“过了”。在吐蕃人意识当中,这种事情根本不算是多么严重之事,他们对这些事情从不在意,哪怕是他们自己妻女,他们也不在意。
可是他们不以为然,凤翔军又如何能忍声吞气?
面临着军卒叛『乱』的危险,不但李茂贞手下大将面临着选择,就是他这个主将亦要做出选择,否则他们,以及他们一家老皆会被愤怒军卒砍了脑袋。
最终,李茂贞做出了选择,只不过他选择了凤翔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