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不住寂寞……”
江昀听到卢剑熙这样的回答，心里定了许多。
果然，他之前所想的没错：卢剑熙是江东地头蛇，吴地武林巨擘之一，必然是掌握了许多他无从得知的内情的。
自己猜不到、找不到的关于吴戒的马脚，但是从卢剑熙这里未尝不能得到。
他继续问道：“如何说起？”
“与你父有关。”卢剑熙显然是早就做好了江昀会找过来的打算，甚至这些事情，本身他就是打算告诉给江昀的，“你可从你父那里，听说过玉龙军之事？”
搜索了一下脑袋里的记忆，江昀摇头道：“未听过。”
他知道玉龙军是什么。
曾经，吴国鼎盛之时，大吴的精锐军队，就被称为玉龙军。
但这支军团，应当是在灭吴之战中，就已经被歼灭了。卢剑熙现在所提到的玉龙军，应当不是在说历史上的那支。
“十五年前，苏氏和你们江氏，找到了刘氏皇族的后人。”
“是真的？”这下，江昀就真的有点惊讶了。
不是说，刘氏皇族，在灭吴之战中，已经被梁军屠戮殆尽了么？
“是真的。”卢剑熙点头道，“人是你们江氏和苏氏一起找到的，也经过了白龙寺纯法禅师的确认。”
照卢剑熙这么说，这件事情的可信度确实就挺高的了。
江氏本就是吴国忠臣，甚至祖上本就是刘氏旁系分化演变出来的，虽然已经很久远了，吴国建立之前就已经分家了，但在吴国建立之后，江氏与刘氏很亲密。
而苏氏，本就是吴国的后族。
两大世家与曾经的刘氏如此亲密，有他们两方的背书，此事的可信度确实不低。
再加上纯法禅师确认过，那就更没问题了。
纯法是谁？那是参加过当年灭吴战争的人，在白龙寺被焚毁的那一战当中，他也是坚持到最后的。直到寺庙被毁，他死里逃生，而后在吴地其他的本地势力帮助下，重建了白龙寺。作为那场大灾的亲历者，他知道一些当年的内情、能够判断刘氏人是不是真的死绝，也很正常。
卢剑熙继续说道：“而后，江氏、苏氏、白龙寺，就偷偷把人藏了起来，将其人称之为‘刘公子’。黄龙之变后，梁朝灭亡，晋朝中央政府对于吴地的控制力进一步削弱，你父开始筹划大吴复国之事。刘公子被安排在了建安，白龙寺也提供了许多支持。像是我们、太真剑派、清河派也都暗中在支持这件事情，玉龙军就这么搭起来了。”
“以玉龙军为名，是你父亲的意见，昭显了你父亲的期望。此势力，一直以来都是受六名门支持，直接受江弟指挥，隐秘行事的。暗中蓄积实力，等待天下有变之时，可从江南出兵，向北重定大吴。”
“刘公子年纪逐渐长大，你父行事也就越来越急切了，甚至开始筹备搭建武库，乃至于正式成军。”
说到这里，卢剑熙双目盯着江昀，说道：“苏靖之所为，背叛了名六门，害死了你父亲，也害死了我的好兄弟，更让吴地武林失去了一方支柱，我同你一样，恨极了他。但是，事有一件说一件，你父亲行事，确实太急了。哪怕是我，也与他有过争论。”
江昀听得出来，卢剑熙这番话里面，暗含的告诫意味。
他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那，此次白龙寺邀我到建安去，为的就是这玉龙军？”
“应当是。”卢剑熙说道，“许是白龙寺想要掌控这只军队，但玉龙军向来受江弟指挥、甚至干脆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你父死后，你是唯一的继承人，最有资格继承它的，只有你。任谁想要快速掌握这支力量，你都是不可缺少的人物。白龙寺，当是为此而来。”
“那……师伯对有何建议？您觉得我该去么？”
“唉……”
没有直接回答江昀的问题，卢剑熙只是一声长叹。
他踱步到窗边，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野，忽又说道：“其实，玄言来的时候，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两天，我也在左右思虑，到底要不要让你去建安。”
江昀没江湖，只是站立在卢剑熙的身后。
卢庄主显然还有话要说的。
“我有心想你去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但又担心你能否应对建安复杂的局面，担心你的安全；但将你留在葬剑山庄一时，又岂能留你一辈子？”
“左右思虑，想不到办法，所以我现在只想问你，听闻我讲了这许多，你自己可愿意去否？”
听到卢肃的反问，江昀沉默了少许时候，再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坚定：
“我愿去。”
“据我所知，苏氏亦有掌握玉龙军的意愿，你去到江南，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光明正大杀你可能不会，但手段却不会少，隔着三郡之地，我也无法再像现在这样护着你了，你可还愿去？”
“愿去。”
还有白龙寺呢，还有玉龙军呢。
“那你就去吧。”卢剑熙言罢，又是叹了一声。
江昀一拱手，却未退离，而是问道：“师伯可还有话要告诫？”
“莫要辱没你父之名。”
“小子记住了。”
……
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江昀收拾起了行装。
一边收拾，他一边在思虑其中的故事。
卢剑熙判断，白龙寺是自己想要掌控玉龙军，所以邀他前往。
但是，江昀自己不这么判断。
吴戒，当不是白龙寺的人。他不像僧人。
那对玉龙军有想法的，还有谁？
白龙寺、苏氏……
想着想着，他的脑袋里跳出来了一个名字。
“刘公子？”
按照之前卢剑熙所言，这个刘公子，是当年江氏、苏氏一起找回来的吴皇之后，并且得到了白龙寺之认可。但毕竟吴国灭亡这么多年了，就刘氏本身来说，已经不存在任何真正的实际势力了。这个刘公子，或者说是以刘公子、以刘氏之名建立的玉龙军，本质上跟刘公子的实际关系不大。
他更像是个象征、乃至于傀儡。
但是……谁说象征就甘心一直当个象征之物？
刘公子长大了，盘算下来，他现在的年纪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五往上了，生出一些心思，又何尝不可能？
遑论，他还是隐世会的戒主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