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芳心摇曳(1 / 1)

“方经理您找我?”把脑袋夹在门与门框之间,汪建文扬着脸问方海州。

方海州冲汪建文招招手。“进来进来。我跟你说个事。”

汪建文侧着身子进了门,恭谨地到了方海州的跟前。

“这个,啊,小汪啊,从今儿起,你就是公司的行政秘书了,我已经安排打字了。现在你去通知书记、两位副经理和各科室的主任科长,八点到会议室开会。”

汪建文被突然的惊喜给震蒙了——天哪!终于熬出头了!上来六个月,天天打杂儿,被死老婆子支使得脚不沾地儿。现在好了,有了正当的岗位,扬眉吐气的日子是不是不远了呢?……

“咋还站着?快八点了,快去通知啊。”人太兴奋了就会发呆,方海州很理解。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汪建文满心喜悦奔出经理室,笑不拢嘴地通知了书记和副经理们,又这科那科的转了一遍,最后推开经营科的门,脑袋夹在门与门框之间,说:“云科长,八点开会。”

“进来。”云鸿飞也向汪建文招了招手。

汪建文望望只有云鸿飞一人的办公室,只把门开大些并没有进去。“云科长有事吗?”

“你担心我变成老虎把你吃了咋的?”云鸿飞微笑着调侃。

汪建文只好走进去,但却没有关门。

“你咋叫我科长了呢?”指指对面的椅子。

汪建文摇摇头。“你本来就是科长嘛,不应该叫么?”

“咱不是都说好了,有外人的时候才能叫我科长的嘛。可现在没有外人,你却——嗨!。”摆出伤心的模样,又不忍责备对方,只好用一声长叹来表示自己的难受程度。

汪建文的心跳加速——没有外人?难道她和他已经是“内人”喽?他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为了掩饰羞涩起来的表情,她咯咯地笑了。“你为啥不愿意人家叫你科长呢?好多人宁可不要名字也得要那个称呼啊!”说着,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几面之缘的的英俊的男人不应该如此的随便,便急忙打住。

云鸿飞恍惚的眼神盯着汪建文变得粉盈盈的脸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叫我,只在乎你怎么叫我。你曾答应叫我大哥的,你就得守信,虽然这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但在我心中却是相当重要的。”

“哎,当初咱可不是这么订的。我说在公司我只能叫你科长,出了公司可以叫你大哥,你怎么胡乱篡改呢?”

“净瞎说。当初订的是——没有外人时你得叫我大哥,有外人时才能叫我科长。你怎么不认账啊?”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可真赖。不跟你说了。”假装生气,转身要走。

云鸿飞急忙叫住汪建文,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放在桌上推给她。她微微一愣,心忽然像猫抓了一爪似的,不无慌乱地问:“这是啥呀?”

“拿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微笑催促,语调眼神似乎都不允许她拒绝,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张纸。

纸上画着一幅人物素描,一副汪建文的肖像素描。勾勾挑挑丝丝入扣,惟妙惟肖,没有学过画画的人无论如何是画不出来的。

站在打字室门外,汪建文端详着素描,看得一阵心跳加速。

萧紫玉在打字,打的是一份总经理的任命书。仅仅半年,她便把半尺长的摇杆儿运用自如了,手疾眼快,配合默契,哒哒的响声中,一个个铅字准确无误地敲在滚筒上的蜡纸上。

汪建文大步走了进来,兴奋地搂住萧紫玉的肩头,声音中有欢快也有丝丝的委屈。“我终于熬出头了,快祝福我吧!”

萧紫玉淡淡地答:“好啊,祝你苦尽甘来!”

汪建文似乎没有听出大伯嫂的讥讽之音,仍然沉浸在喜悦之中。“六个月,好漫长啊!他奶奶的!从今以后姑奶奶不受鸟气了。侯凤芝敢再把我当小蒜儿使唤我就和她血干!”

萧紫玉拍拍妯娌的手提醒,“我看你还是不要过早地翘尾巴,在那帮老的面前还是把腰弯下的好,免得闪了腰哇。”

“我才不怕呢。”坐在椅子上,“告诉你我下一步的打算,想听吗?”

自从说开项链失踪一事,汪建文的态度大变,对大伯嫂就像对一般的同事,言规行距,没事也不往她跟前凑了。周日虽然照常回红眼楼蹭饭,但却是多干活儿少说话,对长辈除了尊重就是恭敬,对初恋之伯哥也能目不斜视了。李久成夫妻纳闷不止,李勃然更是困惑不已,于是私下里就跟萧紫玉唠叨。萧紫玉听了就笑了,接着就对他说了妯娌俩的对话。李勃然听完哈哈大笑,说这条狐狸是想把尾巴夹起来呀,就不知她能夹多久呢?萧紫玉说不管她夹多久,只要夹着就行。妈现在太辛苦了,我现在这样,她要是能多干点儿,多少能让咱妈轻快轻快。

很长时间没有跟大伯嫂闲扯了,冷不丁地说起,两个人似乎都有点别扭,但两个人都会转弯子,不一会儿就都自然了。

萧紫玉摇摇头。“不想。赶快走,别在这儿耽误我干活儿。”

“不行。我非得告诉你不可,谁让你是萧紫玉呢。”说得咬牙切齿。

萧紫玉乜斜着汪建文。“这么说萧紫玉在你心中不一般喽?”

“当然。绝对不一般。”点着头,眼神很难懂。

“噢,我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诧异呢?”。

汪建文郑重地摇摇头,蠕动下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却忽然笑了。“不扯了。告诉你,我打算好好拍拍两个人的马屁,而且一定要拍出点名堂来。”

萧紫玉是笑非笑地看看汪建文。“不是要开会么?快去吧。我得干活了。”

散会后,汪建文夹着会议记录本哼着小曲回到办公室。放好本子和笔她对侯凤芝说:“侯科长,我去趟厕所。”

“去吧去吧,以后爱干啥就干啥,想咋样就咋样,不用特意告诉我了汪秘书。”阴阳怪气,待理不理,气得汪建文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起来:老不死的!不用你冷嘲热讽,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心情不爽,蔫头耷脑地出了门,开大门时差点撞到总经理,汪建文急忙展笑,一边道歉,一边恭敬地让开路请总经理先走。

从公厕出来,汪建文的双脚突然似打了泡,不用脚尖只用脚跟一点点地往前挪着,眼睛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右侧两米多远的人行道上有几个老太太,胳肢窝里夹着从商店买的东西,边走边叽叽咕咕地唠着。

汪建文决定去商店逛逛。心情立即开朗了,便学着孩童蹦蹦跳跳地下了一小坡,一没留神一脚踩在了一块尖石头上,钻心的疼痛差点痛了她一个跟头,边哎哟边蹲下龇牙咧嘴地脱鞋,可鞋没脱下来她却看见了脚边的一个折成燕子形状的纸条。脚上的疼痛忽然消失,只眨了一下眼睛,纸条就展开在了她的手上。

“洲,请不要在意她的态度,她是因为嫉妒。不要犹豫,我的心会始终如一。昨晚他又犯病了,无奈爽约。今晚我一定好好补偿。想办法制止加班人员。九点,办公室不见不散。爱你的虹。”

——老天爷。我怎么得罪你了?为啥偏偏让我碰上这倒霉的事呀?万一传出去还不得赖我说的呀?这下完了,刚刚扶正却来了祸,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喽。……她胡思乱想,惊慌四顾。——还好。总算没人,不幸中之万幸!纸条变成纸团,随手扔掉抬脚走人,可走了没几步她却又蓦地停下——万一纸团被人捡到,若是他(她)守口如瓶还好,否则可真坏事了。方老头人不坏就是是风流点,人家刚刚提升你你要知恩图报。对对对,得赶紧毁掉纸团灭绝后患。想到就做,她回身寻找那个比鸽子蛋还小的纸团,东寻西翻,昏头胀脑手忙脚乱,最后总算找到了纸团,打开看看没错后迅速撕碎,然后来个天女散花。

方海州隐在大门后,透过门上的玻璃,大气也不敢出地望着楼梯南侧的地上。

开会前朱雨虹悄悄塞给他一个纸燕,他急忙塞进了口袋。散会后去了趟厕所,回来想起了纸条,马上伸手去摸。左边口袋里没有,右边口袋里也没有,他立即慌了,手继续掏着口袋,脚出了办公室,推开大门刚要下楼,猛然看见汪建文在寻找着什么,他蓦地觉得后脑勺被一条绳子拴住使劲地往下拽去,双肩也似压上了两盘石磨,哆哆嗦嗦中他摸索着退回大门里,奄奄一息地望着东一头西一头忙着的人。

汪建文消失了。

方海州急忙下楼寻找碎纸片,找来找去总算找到几片,看着毫不相连却很熟悉的字他长长松了口气,扔了纸片沉思上楼,然后把谢凤仙书记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赵野玫没怎么受罪便生下一个男孩儿。陆清林乐得胡子翘翘着,王文芝也是合不拢嘴。只有陆琛,不但不高兴,眉梢眼角还平添了几分痛苦。孩子生了三天他一眼也没看,且以不影响赵野玫休息为借口搬到了父母屋里。

赵野玫像个被打入冷宫的娘娘,昼思夜想能母凭子贵赢得丈夫的心。可孩子生了,丈夫却跑了,残存的一点儿希望也化为了泡影,她绝望了!暗暗发誓:等孩子满月就离开这个冰洞,而且把孩子扔给那个冷酷的男人。人怕伤心,树怕扒皮呀!孩子满月的当天赵野玫就回了娘家,临走前她冷漠的对陆家三口说:“我不回来了,谁也不要去找我。等我开好离婚介绍信就去离婚。孩子我不要,你们要是也不要就送人吧,反正他也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陆清林呆了。王文芝哭了。陆琛却是一脸解脱地笑了。

“你这个混蛋!老陆家怎么会有了你这个冷血动物呢?”赵野玫走后,回过神来的陆清林挥手给了陆琛一个大嘴巴,然后痛心疾首地骂了起来。

血从陆琛的嘴角流向下巴,他没擦,一丝悔意也没有的眼里却盈满了泪水。“爸爸,我对不起您和妈,老了老了还得伺候个孩子。她走了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继续住下去,大家都不会开心的。”

陆清林指着儿子质问:“你就不能接纳她吗?她都给你生了孩子啦?”

陆琛怅然地说:“只能怪我们没缘吧。我一见到她就闹心,今天的结果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走到抱着婴儿的母亲身边,他仔细端详出生一个月的孩子,坚毅的下巴不由轻轻颤动起来。“只是苦了你呀!儿子,我一定会加倍地补偿你的。”

陆清林使劲拍着炕沿咆哮,“你再怎么补偿也补偿不了他没娘的痛苦啊!”

陆琛的牙齿咬得咯嘣嘣响,眼边的泪水却刷刷地流着。看着婴儿粉红的小脸他暗暗发誓:你会有娘的——他指的是萧紫玉——这个娘一定会像亲娘一样疼你爱你。后来,他果真给他的儿子找了个“亲娘”,但她不是萧紫玉。就因为这个娘对他的儿子无可挑剔的爱才感化了他,使他终于放下了对萧紫玉的苦求。

孩子百日后,陆琛和赵野玫办理了离婚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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