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队伍走的只剩下走不动的老弱妇孺,一些中年人跟年轻女眷同那些青壮离开了。
岳鹏举面色如常,走到众人身前道。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们,只要我不死,我便不会让你们死!”
老弱妇孺眼中闪烁着淡淡的感动,眼前之人虽害的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吃了许多苦,但他并未抛下过任何人,他是个饭量大的,但他一路走来,却将大部分干粮分给了老人跟孩童,他自己只吃一点,就连打来的猎物,他都先济着大家伙吃,这些众人都看在眼里。
剩下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跟四五岁的孩童,老人活久了有些事情自然就看得淡了。
“走吧!我这把老骨头便随你赌上一赌!”一个须皆白的老人驼着背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老人家说完,其余的也都跟着附和起来,显然这老人在岳家村有些威望。
“岳小子,说实话,老夫是厌恶你的,若不是你惹了权贵,我们何至于落得这境地。”老人家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岳小子,老夫说的这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三年前马匪袭击岳家村,若不是你,我们也活不到今日,只是我们老了,所以只是想多活些日子,也没什么别的奢望了。”
岳鹏举听了,面上露出愧疚之色,走到老人跟前,抱拳行礼道。
“岳老叔,事皆因我而起,我定会对大家负责!”岳鹏举说完,侧过头目光深远的朝商队的方向望去。
经过此番厮杀,商队的人看王彦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商队里的人九成是王府的,自然知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货色,可是今日一见,才现少爷的形象跟自己心里想的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跋扈,随性,懒惰,王彦的这些形象早已刻在众人心里,可此刻站在面前的少爷,镇定,肃杀,浑身上下散着一股子气势,让人不自觉的仰视,刚刚单凭一己之力在人群中厮杀,斩杀了数百人,这还是自己所熟知的少爷么?
火已经烧了半个多时辰了,并没有减弱的迹象,看样子还要在烧一阵,王彦站在火前也有半个时辰了,一直注视着火焰。
“少爷,这是婢子熬得百合蜜枣羹,小姐让我给少爷送来,说是让少爷消消火气。”
王彦转过头,见萍儿已经将汤碗端到了眼前。
芸妹给自己送羹汤,有些小意外,有点小惊喜,这算是大战过后第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了。
王彦拿起瓷碗,喝水似的咕噜咕噜把一碗有些粘稠的羹汤一口喝干了,蜜枣是剜了核的,同百合一起被王彦嚼碎咽进了肚子里。
蜜枣的甜同百合的清凉搭配在一起,既好喝又醒神。
王彦把碗放回到托盘上,对萍儿道。
“汤很好喝,麻烦替我谢谢芸妹了。”
说完,目光又转回熊熊烈火。
萍儿呆愣了半晌,偷偷打量了王彦一眼,目光复杂,带着一丝惬意,只看了一样便似受惊的小兔收回了目光,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王芸的营帐已经搭好,正在帐中查看账簿,翠儿在一旁侍候着。
听到帐帘声,头也不抬,轻声问了句。
“汤,他喝了?”
“喝了,一口气喝完的,还托婢子跟小姐道声谢。”萍儿将手里的托盘放到进门旁的小桌上,走到王芸身旁跪坐下来,同翠儿一边一个。
“除了道谢,他就没再说些什么么?”王芸依旧没有抬头,随口问道。
“没有,少爷的表情有些沉重,只有在喝小姐的羹汤时露出一丝笑容,喝完便又回复了原样,从始至终只同婢子说了那一句话。”萍儿如实说道。
王芸不在问话了,气氛变得冷清了。
萍儿、翠儿早就习惯了,在一旁默默陪伴着。
看似一切如常,但王芸握着账簿的手的指甲却在纸上按出了印子。
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尸体已经化作一地骨灰。
聚英的罗罗们大都已经洗干净了身子,站在王彦身后,手里都抱着一个头盔,是用来盛骨灰的。
“兄弟们,走好!”王彦闭上眼睛,抱拳喊了句,声音悲切,躬下身子。
站在他身后的聚英罗罗们也都躬下身子,向战死的兄弟们表达敬意。
王彦走了,罗罗们开始收敛骨灰。
孟云腾让人搬了四大坛酒送去王彦的营帐,他自己也跟了去,此番战死了不少兄弟,孟云腾心里同样不舒服。
一张桌子,没有酒菜,王彦跟孟云腾二人一人抱着一个五斤就酒坛痛饮,酒是经过勾兑的龙泉玉酿,度数控制在三十度左右,这个度数的酒,香而不易醉。
咕咚咕咚,半坛酒下肚,二人面色都浮现出一抹醉红,男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太多话语,一个眼神便足矣。
帐帘被人拉了开,染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二人,冲王彦道。
“寨主,帐外有人求见!说是想投靠你。”
投靠自己?这时候?
“让他进来。”王彦放下酒坛,呼出一口酒气道。
染仙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很快就领回来一铁塔般的汉子回来。
王彦虽然喝了半坛子酒,但神智仍是清醒的,细细打量了一番来人,体型健硕,行动有力,往那一站,便让人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因为他的气场,很正派!王彦感觉的出来。
“不知兄弟如何称呼?缘何来投奔我?”
“在下姓岳,双字鹏举,兰州庆平县岳家村人,因恶了当官的,祸及相邻,所以带着全村人远遁他乡,在下刚刚在林子里目睹了寨主的厮杀,所以前来投奔。”岳鹏举抱拳道。
“我厮杀有什么亮点么?能引得你来投靠我?”王彦虽然面色醉红,身子却是做的端正,语气也是郑重,他是投奔自己来的,不论有才没才,该有的尊重是不能少的。
“寨主厮杀的很精彩,但是打动岳某的并非是寨主的武艺,寨主将弑虎盟的人杀退后在战场上站立了好一阵,岳某在林子里都能感受到寨主的悲伤之情,明明打赢了,却流露出悲伤之情,可见胜负在寨主心中远没有手下兄弟的命重要,正是如此,岳某才会前来投靠寨主。”岳鹏举平静说道。
王彦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看了一眼他别再腰间的板斧,缓缓站起身,从兵器架上取下盘龙,走到岳鹏举身前道。
“可与我过两招?”
四目相对,岳鹏举目中涌出一股子战火。
“请寨主小心了!”话落岳鹏举从腰间取下板斧,脚下迈开步子,一个健步朝着王彦就冲了上来。
王彦原地未动,手中盘龙似银蛇不断喷吐蛇信。
岳鹏举两把板斧使得行云流水,招式精妙,招法连贯,一路抢攻,却未把王彦逼退一步。
一旁的孟云腾双目一亮,岳鹏举显然是打不过王彦的,但从他的出招度跟招法已经进攻的套路,他敢断定眼前这人,至少是跟方天佑在一个等级上的。
“好!”孟云腾忍不住叫出好来。
染仙也能看懂一些,知道眼前这汉子武艺不俗,见王彦露笑,这人定是留下了。
二人斗了一柱香的时间,岳鹏举弃战退出了战圈,他已是满头大汗,呼吸粗重却有力。
“寨主武艺高强,在下受教了!”岳鹏举提着板斧朝王彦行了一礼。
“岳家村的村民呢?我刚听你说你是带着全村人远遁的,为何不见他们?”
“寨主,在下还有一事相求。”岳鹏举深吸了口气道。
“把他们都带来吧,那些村民,我替你养着!”王彦笑盈盈道。
岳鹏举猛地抬起头,望向王彦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色。
“寨主”
“我是忻州原阳王府的少爷,姓王,单名一个彦字,在忻州确实有些势力,此番是护送家妹去泸州参加论才大会,先将村民安置在商队中,等论才大会结束了随我返回忻州,到时我自会安排妥当他们。”王彦说着,转身从桌子上提起一坛子酒,揭开封泥,递给岳鹏举道。“喝了这坛子酒,日后便跟着少爷我了。”
岳鹏举是个真性情的人,见王彦如此率直,也不推脱,将手里的板斧别在腰上,接过酒坛就是一大口。
“好酒!”
孟云腾放下酒坛,走到岳鹏举身前道。
“从今日起,你我便是兄弟了,我随你一起把村民们接来!你跟着少爷,算是跟对人了。”说着拉着岳鹏举就出了营帐。
岳鹏举的投靠让是继王芸那碗羹汤之后的又一安慰。
很快,二人便将岳家村的村们都带来了,才一百多人,虽然都是老弱妇孺,却比王彦想象中要少很多。
管事的见孟云腾带回来一队人,问清楚了状况便将事情上报给了王芸,很快王彦便派出人将岳家村的人都安顿下来,并准备饭菜供他们吃食。
王芸出手省却了王彦不少事,心里甚是感动。
商队的伙食很不错,顿顿都有肉,岳家村的村民看到热腾腾的饭菜,看到菜里的肉片,激动的热泪盈眶。
岳鹏举同样感动的无以复加,王彦如此对待岳家村的村民,不正是对自己的重视么?岳鹏举也是第一次被人重视,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的,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便交于眼前这个小少爷了,俗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