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震,宛经理叫开会了,你别磨蹭,快点啊!”
骆震一面无精打采的拿起工作簿,一面答应同事杨姐的催促,然后慢吞吞的朝二楼会议室走去。
快过年了,负责贷后的杨总几乎每天都要来过问催收情况,宛经理三天两头就召开部门会议,要求每个小组总结分析催款情况,查找难点。还放话,哪个小组业绩指标垫底,哪个小组就别想得到一毛钱年终奖。
骆震从心底叹出一口气,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他那不靠谱的师傅大头还辞职了!把一堆贷款多年的老赖客户摊到他头上,其中六成失去电话联系,剩下的几个就是常年拖欠,任凭他如何三催四促就是不还钱。再这么耗下去,这年可就真的没法过了!
…
“小骆啊,别说师傅没罩着你,”骆震想起大头辞职的前一天晚上,打着酒嗝对着他唾沫如飞,“那些个操蛋客户…嗝!…大部分没什么价值了,指望靠他们替你完成年终指标简直是痴..嗝!…人说梦。不过,”大头师傅重重的拍了拍骆震的肩膀,翻了个白眼,
“其中有一个人,嗝!你师傅我特意帮你选出来的,很有希望,真的。我都和他说的差不多了,基本上你再加一把火,肯定拿下!五十万逾期房贷不满半年,小骆,你怎么感谢…嗝!…师傅我?”
望着大头那油光蹭亮的肥脑袋,骆震很想说师傅不如我送你一套霸王防脱洗护套装,但最终他只是干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朝服务员喊道:“小妹菜单拿来,再加两个菜!”
…
“下面请张总讲两句!”
啪啪啪啪啪啪!
震耳欲聋的拍掌声将骆震从沉思中惊醒,他忙不迭也举起手拍了两下。
“兄弟们!马上就要年终决算了,距离公司下达的逾期贷款指标还差很多…”
后面张总说什么骆震完全没听进去,他只在心里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筛选催收客户,选用什么话术,打多少个电话。
大头说的那个有五十万逾期房贷的催收客户,真的靠谱吗?骆震暗暗想着,他打算下午打电话试试看。
…
“您好,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擦,骆震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知道那个死大头是吹牛,要真有这么好的客户他会留给我?早就拿去邀功了。
望着桌上那串长长的催收名单,骆震觉得脑袋都大了。再试一下这个人吧,别的客户更没什么希望了,骆震拿起大头给的客户资料又开始研究起来。
田晓刚,工作单位市水利局,贷款信誉不错,余额五十几万。特别备注了欠款第二次,人比较好沟通。按理说这种欠款应该属于意外,值得下成本去寻找。
骆震想了想,决定打114查询水利局电话。几经周折,他终于联系上了田晓刚的工作部门,接线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声。
“喂,你好,请问田晓刚是在贵部上班吗?”骆震熟捻地问道。
“联系不上。”冰冷女声说着就想收线。
“美女,”骆震连忙提高了声调,“我知道您抽出时间来接这个电话不容易,快过年了,大家都挺忙的,我真的感谢你。您看,您也理解一下我,我是真有急事找田晓刚…”
骆震连忙施展多年钻研的卖惨话术,把自己说得众叛亲离千夫指,愁云黪淡万里凝,之所以没去卖肾完全是为了留着捐精混低保。
冰冷女声终于被逗得燃起一丝烟火气,“好吧,你留个电话,我会帮你联系田晓刚的。”骆震连忙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安心等他联系你吧!”冰冷女声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嘟嘟嘟——
还能怎么办?等吧!骆震放下电话,叹了口气。
…
“启奏皇上有一刁民求见,启奏皇上有一刁民求见,启奏皇..”
骆震正梦见自己被三个白富美逼婚,三美正在互相撕衣服撕裙子不亦乐乎的时候,从天而降如雷轰顶的手机铃声差点没把他吓得滚到床底下。
“擦,哪个神经病半夜打电话,打断了哥哥的美梦。”骆震摸到手机拿到眼前一看,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骆震按下了接听键。
“你是哪个瓜娃子,老子啥子时候欠贷款了?”一个断断续续的粗旷男声从电话那端传来。
骆震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声音又继续骂道——
“龟儿肯定是死骗子,豁(骗)哥哥的,信不信老子一铲铲把你埋到粪坑里头?”
嘿,骆震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正在酝酿情绪搜索怼人词汇,对方却啪的一声率先挂了电话。
我...
骆震气的将手机摔到床尾,接连骂了好几句神经病,这才继续倒头睡觉。
…
第二天一上班,骆震早早就到了办公室,他拿出手机将昨天半夜打来的手机号记下,又泡了杯咖啡,就等着准点用座机回过去给那个神经病讲讲人生道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骆震在整个白天用座机加手机打了不下五遍,但对方始终关机。
怎么回事?难道田晓刚心虚了?可是如果他真的心虚,根本就不会联系我啊!骆震这么想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9点下班回家,田晓刚的电话仍然打不通。
…
“启奏皇上有一刁民求见,启奏皇上..”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骆震几乎立即就被惊醒了。他先接了电话,才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半夜两点。
“瓜娃子,你是不是有毛病?打哥哥那么多电话干啥子?”田晓刚仍然毫不客气的在电话那端骂道。
“请问你是田晓刚吗?”骆震忍着一肚子火气询问。
“对头,就是哥哥。怎么嘛?”田晓刚倒是承认得很干脆。
“我打你的电话,是因为你拖欠了XX银行五十万贷款逾期6个月未还…”骆震翻身坐起,耐心解释,但是还没说完就立刻被打断——
“死骗子,净乱扯,老子啥子时候欠贷款了?”田晓刚又开始扯着嗓子乱骂,不知为何信号变得很差,他的话断断续续听不太清。
“你把身份证号提供一下,我这里都可以查询得到的,请不要骂人好吗?”骆震最后一次用理智压下怒火,尝试好好和对方沟通。
“老子没得身份证号,瓜娃子,听懂没?”田晓刚开始耍赖皮。
“这样,我们白天上班时间再讨论,好吗?麻烦你白天把手机打开,晚上我也就不打扰你了。”骆震又气又困,却又不能轻易得罪客户,无赖之下只好先稳住对方。
“白天?”田晓刚的声音又变得断断续续,“老子白天没…,就晚上…”
“你那信号有点不好,”骆震一面费力去听,一面道,“我听不太清。”
“是啊,地下的信号,肯定不好啊!”
这一次,骆震却听清楚了。
“你说什么?”
一阵风吹来,骆震感觉背脊似乎变得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