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面成永早带人进去打过招呼了,只说进来歇息一会儿便走,不用太麻烦了。
这道观规模不是太大,不过观里也只十几个小道士,其中一个似是观里管事的道长,瞧上去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
下了轿子,黛玉便扶了紫鹃,轻移脚步向里走去。余光扫向两旁,竟一个陌生人也没有。
鸳鸯忙跟上来轻声道:“王妃不必拘谨,成永才说了,这院子里的小道士都被暂时请出去了。这里除去成永与李太医,一个外男也没有。”
黛玉才放心地抬起头来,向两旁一看果然如此。
只见行在前面的成永停了脚步回头道:“才属下进来看了,这边的东厢房是平日里接待客人的,王妃就在这里稍微歇息一会儿吧。”黛玉轻轻点了下头,便带了紫鹃、鸳鸯进了东厢房。
进了屋,紫鹃忙四周环顾了下,先过去将手里拿的一个软垫铺在了靠窗边的木椅上,才请黛玉过来坐下。
屋里似是两间,只是中间没有隔开罢了,黛玉点头道:“倒也还干净。”
门外成永问道:“王妃可否用些茶水来?”
鸳鸯听见了忙走到门口道:“王妃如今有了身子,前儿个李太医还特别嘱咐过不让用茶水的,怎么你倒忘记了?”
成永听了忙道:“哟!成永倒是忘记了,真是该罚!王妃稍等片刻,属下这便去拿些热水去。”言罢便转身离去。
见成永去了,黛玉便向鸳鸯轻声嗔怪道:“成永一个人在这里忙前忙后的,他一个男人做这些个事儿,哪里会如你这般心细?你才说的那些话那么刺心,亏得是他,若换了别人不存了心才怪呢。”
鸳鸯笑道:“王妃这么护着他,他一个大男人,正如王妃才说的,哪里会这般心细,竟连这个话都吃不住,那竟是枉称男人了。”
黛玉白了她一眼,与紫鹃道:“你听听,鸳鸯丫头我可真不敢要她了,等回了京城定将她退还给老太太去。”
紫鹃也笑道:“王妃快快把她给送还回去吧,在王府里她有事没事便抢奴婢的活做,奴婢每日里闲得都长胖了呢。”
鸳鸯轻推了一把紫鹃笑道:“得了吧,你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转过头来与黛玉笑道:“王妃也不用替成永操心这个了,赶紧好好歇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咱们也歇够了,还要去追赶王爷去呢。”
黛玉点头叹道:“我也瞧出来了,竟是我多操心了呢!成永现下还哪里用得着让我来替他操心呀。”
一旁的鸳鸯这才有些挂不住了,忙低下头去一声儿不言语了。
紫鹃过来笑道:“老实了吧?跟王妃说这些你能得了什么好去?”
轻轻啐了紫鹃一口,鸳鸯道:“你在这里伺候王妃,我出去瞧瞧去。”说着,便向黛玉面上瞅去。
黛玉微微一笑:“行了快去吧。告诉成永待雨一停咱们马上便走。”
“哎知道了。”鸳鸯应着身子早已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鸳鸯轻轻舒了一口气,手里执了伞便要向前行去。一抬头却见飞絮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见了她忙道:“了不得了!外面一个和尚竟喊我的名字呢!”
“一个和尚?我的姑奶奶,这里可是一处道观呢,你糊涂了吧?”说着鸳鸯上前便要去摸飞絮的脑门儿。
“哎呀!我说的是真的,不过那和尚倒没进观来,是我去拴马的时候在道观前面碰到的。”飞絮道。
“一个和尚,还认识你?”鸳鸯那里还低了头猜测着。
“王妃在那里呢?快告诉我。”飞絮忙又问道。
回手向后面一指,鸳鸯道:“认识你的和尚跟王妃有什么干系?王妃此时正在歇息呢。你过一会儿再说与她听吧。”鸳鸯又忙道。
“噢!那姐姐做什么去?不如我与姐姐一起吧。”飞絮又笑道。
“成永现在哪里?王妃让我去传个话去。”鸳鸯边说又往院外走去。
飞絮道:“成永就在道观外头,对了,好像我才进来时正与那和尚说话呢。哎?难不成他也认识那个和尚?”
正向院外走去的鸳鸯听了飞絮的话,心里虽不由也起了疑心,不过想想也许是他们王府里相识的故人也说不定,便不再琢磨,只向身后的飞絮道:“你去不去呀?”
“等等我,姐姐。”飞絮忙拔脚追了上来,收了自己手里的伞与鸳鸯同撑一把并肩向外行去。
来到道观外面,只见成永还在与那个和尚打扮的人在说着什么。
待走近了些,鸳鸯差一点儿叫了出来。飞絮看见那和尚还在那里,一旁的鸳鸯又那样的表情,便问道:“怎么姐姐也识得他?”
“宝二爷!”鸳鸯颤声道。
鸳鸯的声音虽小,那边的和尚却是呆呆地楞在了原地。一双俊目立即含了泪来,“鸳鸯姐姐!是你吗?”
原来这个俊美和尚正是贾府那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贾二爷。
快步走上前去,鸳鸯早已将先前的事情忘到了一边儿。忙忙问道:“二爷,你怎么做这打扮?宝二奶奶呢?”
却见眼前的宝玉双手合十念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认错人了吧?小僧一嗔。”
“怎么你不是宝二爷?”鸳鸯不由伸出来来拭了下眼睛。深恐自己认错了人去。
谁知她这么你一问倒是提醒了一旁的飞絮,她也从鸳鸯身后走出来细细向宝玉看了看,突然道:“你不是那个贾府的二爷?上年来王府里还跟王爷一起做诗画画呢?”
鸳鸯听了飞絮之言,明白面前的一定就是宝二爷,只不知他怎么又出了家?上年二老爷回南的时候,说是要带了宝二爷和宝二奶奶一起回去的,怎么二爷又到了这里?难不成是被人给拐了?
那宝玉见面前都是曾经认识的人,又猛然见了鸳鸯,心里一阵的激动。便想上前相认,却又想起自己早已脱离红尘,怎可再去纠缠那些俗人俗事?逐忍了伤心不去相认。
成永见鸳鸯与飞絮一起出来,琢磨着定是王妃有话与自己说,便放下眼前与鸳鸯道:“王妃可有话说?”
鸳鸯才低声道:“王妃说,等雨停了就起程。”
成永看了看天空,此时雨早已又变得稀稀落落的了,便向鸳鸯道:“知道了,我去准备马车去,一会儿便请王妃起程吧。”说着便转身向还站在那里的宝玉问道:“这位一嗔师父,不是要去观里找人吗?因王妃现在观中避雨,恐怕师父现下进去多有不便,不如在下去帮师父寻了去?”
宝玉才要答话,便见飞絮道:“师父要找哪一个?不如我去寻吧,成永你去忙你的,别再耽搁了王妃赶路。”成永点了点头道:“那你快去吧。”
却说黛玉正在屋里稍事歇息,一旁的紫鹃手里正忙着把那件蓑衣收起来。
“王妃!王妃!”鸳鸯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紫鹃忙小声道:“嘘——王妃正歇息呢!姐姐这是怎么了?”
黛玉慢慢睁开双眼,问道:“鸳鸯,敢是外面雨停了?”
“王妃,外面的雨下得小多了,过一会儿想是就会停的,不过奴婢是要跟王妃说一件事。”鸳鸯忙上前道。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黛玉见鸳鸯一付小心谨慎的样子便问道。
“王妃,才奴婢去外面找成永传王妃的话儿,却在道观门前瞧见了一个熟人,王妃猜是谁?”鸳鸯压低了声音道。
那边紫鹃早笑道:“在这里能碰上熟悉的人?怎么可能,别忘记了这里离京城有多远呢?定是你认错人了。”
鸳鸯瞧着黛玉低低道:“是宝二爷!”
“宝玉?”
“宝二爷?”
黛玉、紫鹃两个都惊在那里,黛玉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可不是呢!只是宝二爷却不承认,只说自己是什么一嗔和尚。”鸳鸯道。
“和尚?宝玉做了和尚?”黛玉惊讶道。
“可不嘛!穿了一身灰色的僧服,奴婢上前相认,二爷却根本就不理会,只说是来这里寻人的。”鸳鸯想起宝玉的样子还是想不太明白为何这二爷就出了家呢?
“鸳鸯,你去将宝二爷请了来,我有话要与他说。”黛玉稍稍镇静了下来,遂向鸳鸯吩咐道。
“王妃,宝二爷见了奴婢都不愿意相认,恐怕也不会跟奴婢过来的。”鸳鸯想了想道。
“紫鹃,那你便去一趟吧,想着宝玉见了你或许会过来也说不定。”黛玉又与紫鹃说道。
紫鹃忙抚了抚了胸口道:“当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奴婢这就去。”言罢便转身出去。
黛玉心里突然慌得很,一颗心‘噗通!噗通!’地似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般。
鸳鸯忙劝道:“王妃还是坐下吧,别忘了身子。”黛玉才又向一旁坐去。
“王妃,一僧师父来了。”是紫鹃,声音里分明带着颤抖。
缓缓抬起头来向门口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俊美僧人已站在了那里,原来的那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早已不见了踪影,黛玉心里一沉:终于应了他自己常说的,做了和尚去了。
“林妹妹!”宝玉见了面前绝美的黛玉,终是忍不住唤了出来。
“二哥哥!”眼泪瞬间涌上来。
“妹妹如今是北静王妃了!小僧这里有礼了。”宝玉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渴望,恢复了方才的淡然。
“二哥哥,你怎么抛闪下宝姐姐去做了和尚了?”黛玉轻拭了泪水问道。
“呵呵呵!你可知什么叫随缘?苦乐随缘,得失随缘。有道是有缘即往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宝玉并不回答黛玉的问话,却讲起禅语来。
见宝玉不接自己的话,黛玉不知再说些什么,便又唤道:“宝玉!”
宝玉双手合十唱道:“阿弥陀佛!王妃如今已有贵人相扶,往后的福气还多着呢!”
“贵人?二哥哥还记得那个谒语?”黛玉忽地想起来,便问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什么东西看得太透倒不好了!”宝玉低声道。
“哎?你这个和尚真不够意思!让我去帮你找人,自己却来了这里?”外面传来飞絮的说话声。
屋里的人都随着向屋外望去,只见成永在外面候着,而飞絮却已然进了屋。
见众人都瞧着她,便笑道:“一嗔师父,你要找的那个一颠道长就在外面呢。”
“一颠?二哥哥,他又是谁?”黛玉脑子里有点儿乱。
宝玉微微一笑,:“说来王妃也知道的,便是那柳湘莲。当年尤家三姐自戕之后,一颠便脱出红尘做了道士去了。”
这时飞絮忙向黛玉身边过来小声道:“王妃,那个一颠道长便是在道观前舞剑那个道士。”
黛玉微微点了下头,才要再问宝玉,却听外面一个声音道:“一嗔!走了走了!”
便见宝玉面带微笑,又向黛玉轻轻一揖道:“小僧告辞。”转身就向外走去。
“宝玉!”黛玉忙向前跟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眼见宝玉已出了屋子,适时的一阵清风吹来,将那身灰色僧衣轻轻扬起,飘然若仙。又听宝玉头也不回地高声唱道:“聚散离合本是缘。”后边又有一清朗声音接道:“一蓑烟雨任平生。”
一僧一道,一嗔一颠,携手离去。
黛玉几人俱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将两人瞧得没了影儿。半晌儿,成永过来小声儿道:“王妃,马车已备好了。”
黛玉缓缓合上双眸,轻声吩咐道:“起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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