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高品质更新】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
一日午后隐溪院内,黛玉摇了把宫扇坐在上房里慢声念道。
“王妃!快快去院子里看看去。”随着话声雪雁笑嘻嘻跑了进来,黛玉放下手中的扇子嗔道:“说了多少回了,这里是王府不是在家里,别总这么咋咋呼呼的。”
雪雁忙收了脚步,换做小碎步走过来,轻施一礼轻声道:“奴婢奉紫鹃姐姐之命请王妃挪步院内一观。”言罢又低下头去站在一旁。
“罢哟!快快收起你这做作的样子,还是变回原来的雪雁吧。只别在人前那般热闹便罢了。”黛玉无奈笑道。
雪雁立即又笑嘻嘻道:“映雪姐姐和紫鹃姐姐在院子里弄了个凉床,请王妃过去瞅瞅呢。”
“凉床?”黛玉又拿起宫扇摇了两下,今年的夏日比起往年竟热得很。“是啊!是映雪姐姐的主意,紫鹃姐姐与飞絮姐姐又不知哪里弄了上好宫纱罩在床的四周,王妃快过去试试,凉不凉快。”说着雪雁便上来扶黛玉。
微微一笑,黛玉道:“罢了,听你唤了她们这么多声的姐姐,又难为她们这一番诚意,就去瞧瞧吧。”说着扶了雪雁向屋外走去。
院内几个丫头见黛玉移步来了院里,忙上前行了礼,紫鹃笑道:“王妃这几日总是喊热,映雪妹妹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黛玉抬眼向映雪看去,映雪轻然一笑:“王妃瞧着可好?”
只见凉床用的是青白色的竹子编成,大约有尺来高,床的四角上俱立了一根竹竿,一袭白色宫纱将凉床罩在里面,可以隔绝蚊虫。
轻轻掀开宫纱一角,靠床头隐约放着一个枕头,黛玉伸手抚去,竟触手冰凉,不禁欣喜地向映雪望去。
一旁的飞絮笑道:“王妃不知,这个冰丝枕头可是映雪的宝贝呢。来了这三年多,任谁也别想碰着,倒不知怎么今儿个给拿出来了。”
“哪里像你说的那样?王妃别听她的,不过是奴婢家乡的天蚕丝制成,夏日里用着再冰爽不过的。在咱们这里确是少见,倒也不似飞絮说的那般什么神秘。”映雪看黛玉只用手轻轻抚摸,却没有过去躺下试试的意思,不禁莞而一笑:“这个枕头映雪从没有用过,不过拿它做个念头罢了。”
“哎呀!是念想,不是念头。”飞絮一旁又开映雪的玩笑。黛玉放下手中宫扇笑向映雪道:“你别多心,不是我嫌别人用过,而是不忍心将你这宝贝糟蹋了。”
映雪忙道:“天蚕丝虽珍贵,却是奴婢真心献给王妃的,俗话说,‘千里马归伯乐’”话一出口恐自己错表了意思,便忙瞅向了飞絮,飞絮却是一脸的茫然:“这里说枕头姐姐怎么又说起马来了?”
娇笑吟吟,黛玉轻启樱唇:“多谢你了!东西我便收下。”瞧着映雪面上显出来的欣喜,黛玉又道:“映雪!下次再有机会表达这个意思,你便说‘物得其主’便罢了。”
映雪忙笑着向黛玉福了一福道:“多谢王妃指点。”
一旁的雪雁捂了嘴‘吃吃’笑着,那边的紫鹃与飞絮却是一脸的疑惑。
主仆几个正在院子里纳凉玩笑,院子外头便有人进来回禀道:“太妃那里请王妃就过去呢。”
原来太妃昨日里说起,今儿个是黛玉嫁入王府正好满一个月,便想着设一席家宴以示庆祝,这个时候找黛玉定是为了此事。
香草见黛玉携了紫鹃、雪雁过来,忙笑着上前请了安,又奉上茶来。太妃见黛玉身边跟着的还是娘家过来的两个丫头,便问道:“怎么飞絮没有跟过来?”
黛玉亭亭站起身来,笑向太妃道:“媳妇让她留下与映雪一道收拾屋子呢,母妃找她有事,不如让雪雁去将她唤来?”
太妃笑道:“既然在做事便罢了,只想着你才入府不久,好些事儿都不太知道,自己娘家的丫头虽好却对这里各色事情都知道的不多,溶儿院子里那两个丫头平日里倒也聪明伶俐,做事也是个稳妥的,往后凡事也让那两个丫头多上些心,万不可拘着自己。”
黛玉自是点头应了。
见黛玉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一身淡雅装束,越发显得清丽出尘。太妃心里暗喜:溶儿的眼光真个不差!这个北静王妃的丰姿竟是个世间难寻的。
瞧太妃面上带笑看向自己,黛玉便又笑问道:“母妃要不要媳妇去瞧瞧晚宴的菜肴弄得如何了?”
忙摆了摆手,太妃道:“哪里用你这个王妃亲力亲为,母妃唤你过来不过是多嘱咐两句,如今溶儿忙着朝中政事,你平日里多提点着他注意身子,别像老王爷那般,日夜不分地忙着,到最后却把自个儿的身子都累坏了。”
太妃说一句,黛玉应一句,一旁的香草不由笑叹道:“太妃如今可是找着人说话了,想来往后也不再喊寂寞了,这不一句话竟说了好几日了,每日里王妃过来请安,太妃便是这几句话儿,王妃倒是听着不烦,小心王爷知道了又笑话太妃絮叨。”
太妃听了忙向黛玉道:“玉儿快快坐下吧,人老了难免话多些,幸而溶儿没听见,不然真让香草这丫头说对了,不定怎么笑我呢。”说着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玉儿听着一点也不觉得母妃絮叨,母妃想来知道,玉儿的亲娘早早过世,留下玉儿孤苦伶仃寄人蓠下,没有亲娘教导,玉儿心里不知有多苦!”黛玉说到这里,不由拿了帕子试起泪来。
太妃瞧了心下怜惜之心顿起,忙道:“早听溶儿说起过玉儿的身世,母妃也疼惜不已!若往后玉儿不烦母妃爱唠叨,便将母妃当做亲娘,母妃定将玉儿与溶儿一样疼顾。”
“如此母妃再受玉儿一拜。”黛玉又站起来向着太妃轻施一个家礼。太妃高兴笑道:“往后溶儿若是欺负你,就告诉母妃知道,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哎哟!这王妃才进门便将王爷比下去了,王爷知道了不难过才怪呢。”香草一旁忙凑趣儿道。
太妃笑呵呵向香草道:“你也别这里耍嘴了,去把那支白玉镯取了来。”香草一怔,探询的眼光看向太妃。“还不快去!”太妃发话道。
不一会儿,香草手里拿了一个精致锦盒过来。太妃打开盒子拿出一只乳白色的玉镯来。
招手让黛玉近前来,拉了纤细素手轻轻与她戴上,温润的羊脂玉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与黛玉一身的穿着真可说是相得益彰。太妃笑眯眯道:“正合适,当真是我水家的媳妇。”
“母妃,那日不是已经给了玉儿一个玉簪了吗?这只玉镯瞧着珍贵得很,母妃还是收起来吧。”黛玉忙说道,又想将玉镯从腕上取下来。
太妃将手搭在黛玉腕上,叹道:“这只玉镯与那只玉簪都是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亲手放到我手中的,言道:见了东西便如同见到了母亲一样,东西虽不算极贵重的,但却代表了母亲对女儿的一腔真情!如今我将它们都与了玉儿,你也不用推辞,咱们娘俩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你能理解做母亲的对儿女的一片真心,我便知足了。”
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从太妃口中娓娓道来,黛玉那里早已热泪盈盈。太妃见黛玉伤感,知道这是个多愁善感的好孩子,忙又笑道:“快收起来吧,回去歇息一会儿,晚宴就要开始了。”
黛玉忙要将玉镯取下收起来,又听太妃道:“把盒子拿回去就行了,一会儿家宴上这玉镯玉儿就带着吧。”忙应了,黛玉又嘱太妃也去歇息歇息,才带了两个丫头回去。
家宴便摆在了太妃院内的凉亭里。侧太妃也带了儿子水沾、儿媳妇依兰过来。那李珍珠见了北静太妃忙轻施一礼又笑着问好,因是家宴,水溶、黛玉也与水沾、依兰各人都按家常礼见了,坐在上首的太妃笑着让众人都落坐。
李珍珠早知黛玉身世,心里对这个北静王妃颇不以为然,依她的性子便要拿起架子来。见黛玉与自己行家礼,便面上淡淡的,只因碍着水溶倒不敢太过放肆,是以并没有即刻就口无遮拦。
一家人倒也喜气洋洋地说天谈地,几句话后,那依兰更是对黛玉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便想与黛玉亲近亲近,遂笑问道:“王嫂年岁不大,见识倒比依兰多得多,哪日闲了我便来王嫂这里,听王嫂讲讲外面的趣事可好?”
黛玉便笑着应了,水溶一旁忙笑道:“我那里随时欢迎你们过来。”又转向一旁的黛玉温言道:“是不是玉儿?说起来咱们倒底都是一家人嘛!”
“王爷说得是呢。”樱唇轻轻一抿,露出两个梨涡来,略显腼腆的模样让水沾的心里不由一跳!真是美哉!
依兰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黛玉腕上的白玉镯子,遂笑问道:“王嫂,你戴的这个玉镯真好看,看着贵重得很。”
那边的侧太妃口中虽与太妃那里搭讪着,耳朵可是灵敏得很,抬眼看见依兰一脸的眉开眼笑,心下不由生出一股怒气来。暗里气道:“真是个没见面世面的丫头!”
“王爷,成恩在外头有事找您呢。”伺候在廊上的飞絮过来低声与水溶俯耳。
“飞絮,神神秘秘说些什么呢?”太妃笑问道。
“母妃,外头有人过来找溶儿,我去去就回。”水溶笑道。又转向黛玉:“玉儿别拘着礼儿,我马上回来陪你。”
来到凉亭外,便见成恩等候在那里,见了水溶忙快步走上前道:“王爷,吏部葛大人前来拜访!正在前头候着呢。”轻皱起眉头:“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本王素日与他少有交往,难不成与玉儿的外祖家有关?”
侧太妃李珍珠瞧见水溶匆忙离席,便笑与太妃道:“王爷每日里忙个不停,近日来竟难得回府用饭,倒冷落了新王妃了。”‘新王妃’三个字不经意间淡淡带出,见黛玉面上微微一怔,侧太妃唇边立时荡起一丝笑纹。
“珍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不如你将才说过的话再讲一遍给我听听啊!”上首的北静太妃转向侧太妃问道,语调不高,便若叙家常一般,却分明带着威严。
李珍珠忙掩饰道:“不过是妹妹才叹王爷这些天儿忙碌些,竟腾不出功夫与新婚的王妃一起吃顿饭,王妃倒也怪可怜的。”
北静太妃听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儿:“就知道妹妹是个会疼人的,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侧太妃惦念着,倒是玉儿的福气了。”
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悄悄放下,就听太妃又接着道:“今儿个晚上是咱们的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着礼的,只是平日里可不能失了分寸,少了规矩!自己的言行举止自己注意着吧。”
亭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闷热的天儿让人更觉得透不过气来了。“呼——”一阵柔风轻轻掠过凉亭,侧太妃忙平复了下心情笑道:“哎哟!这阵风儿可来得真是时候,姐姐说的话想来大家也都记下了,这菜都凉了,太妃也动下筷子,别人也好用啊?”
太妃才笑道:“玉儿,快尝尝这个松鼠桂鱼,可是我特嘱咐了厨房做给你的,尝尝看与你家乡的一样不?”香草忙过来,帮着紫鹃给黛玉布菜。
一旁的侧太妃微微撇了下嘴,心下颇不痛快,却也不再说话了。此时偏她的丫头莹玉看着主子不太高兴,便上前笑道:“侧太妃,奴婢也给您布些您爱吃的菜,看看想吃哪个?”
那侧太妃正苍蝇没地方下蛆呢!听了忙阴阳怪气道:“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规矩?等别人吃完了才轮上你家主子呢。急什么!”
她这么一说,坐在下面的水沾与依兰忙停了手中筷子,有些尴尬地望了一眼太妃。太妃心道:好你个李珍珠!存的那一点子心思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你瞧不起玉儿是一个孤女,行动说话便故意给玉儿难看,今晚当着我的面便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真反了你了!
太妃待要发话,却说丫头莹玉一听侧太妃这么说,便只好停了手站在一边。“莹玉!你个傻丫头!我的帕子呢?天儿这么热,你想热死我呀!”一旁的莹玉忙递上帕子,委屈道:“奴婢昏了头了。”
侧太妃接过帕子,假装向面上轻试了下,面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莹玉?你不这么唤我倒是忘记了。”太妃抬眼瞧了瞧丫头莹玉道。
侧太妃故作不解道:“太妃又忘记了什么?怎么跟玉儿这个丫头有关系吗?”话一出口又忙笑道:“真真是我有些糊涂了!王妃的闺名好似是叫做玉儿的,口误了!”说着站起身来向着黛玉轻轻一福,黛玉忍了气也站起身回了礼,面上却是不由带了些薄怒来。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如今王妃嫁过来了,一个奴才怎么能与主子叫一样的名字?就从今日改为莹儿吧。”言罢太妃沉下脸来直视着莹儿,把那丫头吓得忙低了头一声也不敢言语。
侧太妃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下面的依兰却笑道:“一个奴才叫什么不行?不过做主子的一句话罢了,哪里这么用这么费神,一切都听母妃的。”把个李珍珠气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个女人真是太蠢了,不知道自己倒底是谁的亲儿媳妇!
转而心里又暗恨太妃:不就得了个好些模样的儿媳妇吗?还不知以后怎么样呢,现在就宠上了天!
只见太妃依旧不放脸儿,又转向李珍珠道:“你平日里记性就不好,少不得再提醒了你,若再弄出什么花样儿来,说什么又忘记了的话儿来,可就休怪本太妃不讲姐妹情面!”
见太妃真的动了气,李珍珠忙站了起来低了头,眼里的泪珠儿一下子便滴落下来。太妃知道她惯于这种伎俩,便晒了她一会儿才缓了面色道:“知道你素来是个口无遮拦的,才这么嘱咐你,好了快坐下吧。”
一顿家宴因侧太妃存心搅和,众人都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那水溶出去了也再没有回来,只让成恩过来传话说又出府去了,不让大家等他了。
黛玉一路无语回了隐溪。路上几个丫头都不敢与她说话,倒是飞絮回去后将才发生的事儿告诉了映雪。映雪悄悄笑道:“太妃可真让那个主儿没脸了?”
飞絮道:“谁骗你?不信你去问紫鹃去,我还是第一次看侧太妃那么丢面子呢!”言罢不由偷偷笑了不停。映雪推了她一把笑道:“你不觉得咱们太妃待王妃竟是真的好呢?”
“那还用说,我瞧着竟不是个好字,而是宠呢!”飞絮悄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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