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一分悲,畅饮一樽醉,猎人兄弟喝得不省人事。张家宝将他们扶上床铺,收拾了酒菜后,躺在苏起景丽的炕边,方便照料他们。
次日给景丽解开伤口包扎,药渣与污秽的血水已和成一坨烂泥。小心翼翼地将之祛除,发现有些肌肉组织溃烂发脓,包括一截肠子。
景丽被弄得痛醒了,发出嘶哑的哀嚎,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但更痛的事在后面,猎人将一种香草熬成药给她灌下去,她便处于半晕状态。
然后张家宝就看到他们像对待牲口一样,用各种工具给景丽剜掉烂肉,剪掉那截肿大发黄的肠子,用针线缝合起来。
哪怕景丽已经被降低了痛觉,还是叫得撕心裂肺。张家宝和王继豹从两边按住她的身体,让她不乱动弹,看得是心惊胆战。
王继虎看她的手臂破烂得不成样子,怕是好不了,建议她锯掉。景丽痛苦又执着地摇头。王继虎只好将她碎成条的手臂肌肉理了一下,能缝的地方就缝起来,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伤口处铺上一层干净的纱布,撒上止痛散和续骨造肉的药泥,再包扎起来。过了一会,景丽沉沉睡去。
苏起的伤口就好处理多了,稍作清理,缝合上药即可。他不愿意喝那种降低感觉的汤药,说景丽承受了多少,他也要承受多少,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愣是咬牙一声没哼。
弄完这一切,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主刀的王继虎疲惫之极,连饭也没吃就去睡。
接下来的日子,猎人兄弟白天出去采草药、找野果和野菜。甚至还去了先前的地方,野猪王的尸体已不知被何种野兽吃得七七八八,只取了它两条大棒骨。又抓了两只山鸡,用来做补元气的汤。
张家宝则留下来守家和照顾病人,他每天趁猎人兄弟不在时,就放一小碗自己的血,逼着景丽喝下去。渐渐地,景丽心中发生了一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变化。
景丽想排尿时,咳嗽一声,又假装睡着,张家宝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掀起被子遮挡,用一个特制的木盘子塞到她屁股底下,听到“滋滋”的声音结束,就接出一大盘淡黄的尿来。然后……扬着头用洗净的布给她擦干净。
每到这时候,总能看到景丽埋着脸,眼皮快速颤动。
她尿得很频繁,因为不能进食,都是喝汤水。夜间每隔半个时辰张家宝就要起来给她接一次。
两三天给他们换一次药。换了几次之后,王继虎惊奇地发现,景丽的伤口好得飞快,碎裂的臂骨竟然愈合了,只是错了位。用巧妙的手法一拧,将它复位了。
这样重的伤,寻常人就算不死,没有小半年也好不了。然而看景丽恢复的情况,不出一个月就能下地走路。猎人归因于她的特殊形貌,猜想这对连体人有妖族血脉。
苏起景丽却知道,他们的血脉没有这么强大,是张家宝的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期间猎人兄弟把他们的四轮板车拆了,无事就在院子里“叮叮当当”敲打,不知在弄什么。
二十多天后,景丽伤口初愈,第一次站了起来。不过还是很虚弱,手臂能动,但没力气。
张家宝正和他们在屋里吃一种叫覆盆子的药果,王继豹进来,神秘兮兮地将他们带到那座一直上锁的木屋。
此时屋门已经开了,王继虎在里面,有几个盖着黑布的木制竖架。王继虎扯掉黑布,屋内霎时寒光大作,诸般武器一一亮相,刀枪剑斧应有尽有。
这木屋竟是一座武器库。
猎人兄弟说他们的父亲隐居深山,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奇巧兵器,经常一个人静静把玩。耳濡目染下,四兄弟也养成了同样的爱好,以致家里的各式兵器越积越多。
“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随便挑吧。”王继虎豪气地大手一挥。他们已得知张家宝他们要往西而去,西边五百里有一座无量山,山上就是大名鼎鼎的无量剑宗。
这个去处,倒也符合他们对张家宝等人修真者身份的猜测。但英州已成为一片魔地,离开这片山林便万分凶险,怎能没利器防身。
“这是三尖两刃伏魔刀,长七尺一寸,重十二斤,乃以一具虎骨托药铺老掌柜辗转购来。”王继虎指着挂在木架上的兵器一一介绍。
“这是龙马落阵枭首铲,月牙头,斧作柄,长六尺八寸,重十四斤,乃以一株百年血灵芝与武备院匠人私换。”
“这是雾中寒芒飞火枪,以火·药填之,可爆炽热火星如漫天流萤,杀敌人个措手不及……”
“这是……”
“这些都太长了。”张家宝打断道。他的个子不够,苏起景丽的形体不便,长兵器不适合他们。
“也是,”王继虎笑着摸摸头,“我们与野兽搏命的,倒是钟爱长兵。”
苏起环目四顾,看到一把宽刃刀时,眼前一亮。上去拿了起来,掂了两下,道:“不够重,也还算趁手。”
“这可不轻了,直刃阔头斩·马·刀,长三尺三,重十八斤,用一对熊掌加一件狐皮换来的。不过这把刀没有鞘。”王继虎说。
“小宝,帮我把大棒骨拿来。”苏起摸着刀锋出神道。
张家宝便回屋将两根大棒骨拿来,放了一根在木凳上。苏起用了五成力挥刀一砍,连骨带凳断为两截。
“好利!”苏起惊叹。如果与野猪王搏斗那会有这把刀,也不至于让景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
景丽则看上了一把形态细长的剑,让张家宝将它从剑鞘中拔出来。此剑三尺长,二指宽,寒光冷冽,剑身上的纹路若星空回云。
“我喜欢它。”景丽表态。
“拿走便是。”王继虎笑言,“这是凤眉一字流光剑,用十斤名贵药材换来的,是无量剑宗十大名剑仿品中的佳品。重三斤八两,正合女性用。”
“斩·马·刀和这把剑对砍,谁会断?”张家宝好奇道。
“改天你们不想要的时候可以试试。”王继虎拍拍张家宝的肩膀。然后他又拿出一面宽一尺半,高两尺的黑铁刺盾。
这种盾曾是中原的一位官商给他的护院们特意定制的,盾面上铸有横六竖八共四十八根两寸铁锥,能防能攻,甚是强悍。
造器方多做了一些,流到市面,被他们买来。前几天花了一些工夫改造这面盾的握柄,以适合苏起景丽的连臂。
“你要什么?”王继虎问。苏起景丽已装备齐全,就差张家宝了。
木棍的杀伤力太低,就算有树神源种的能力也未必能屡奏奇效。张家宝想了想,没有长度中等的兵器了,便拿了那支飞火枪。
“这里面的火·药不知还能用不能用,没多余的了。”王继虎提醒道。
“没事,”张家宝拿着枪比划了两下,“能戳人就行。”这长枪重八斤,长近七尺,对于害怕近战的他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不看看抽屉里都有什么。”王继虎笑着朝木架底下一扬头。
张家宝这才注意到木架的底座有抽屉,走过去一一打开,发现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个八寸长,手腕粗细的圆形铁筒,筒内有七根小管,中间一个,周围均匀排布六个。
王继虎说这是七煞袖箭,是一种十分出色的暗器。体型小巧,可以缚于小臂上,藏在袖子里,得名袖箭。内里装有弹簧,机括一按,便有锐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既准且易,难以防范。
第二样是个护腕模样的皮套子。王继虎说这叫手甲刃,已经有些年份了。他的爷爷以前认识一名将军,交情颇深,那将军经常送他一些从樱絮岛流寇手中得来的战利品。这手甲刃便是其中之一。
也是穿戴在小臂上,其套入拇指处有个机关,按之有半尺白刃从皮套内层乍然而出。可用于偷袭,也可用于近身搏斗。但触动机关时要注意手背回屈,不然会被戳穿手掌。
第三样叫甩炮,是一种鸭蛋大的空心铅丸,共有三个。内里具体构造不知,但只要受到剧烈碰撞,它就会爆炸。据说会爆出漫天的锋利铁屑,令方圆十丈内的生物千疮百孔。
此物价格十分昂贵,从黑市购来的,三颗就要50银元。猎户一家至今没试爆来验证它是真是假。
“可以随便拿吗?”张家宝搓着手问。
王继虎点点头。
张家宝便拿了前面两样。左藏七煞箭,右套手甲刃,身前横挺飞火枪。一种自信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那甩炮他没拿,怕什么时候就在身上爆炸了。
“你们不拿点什么吗?”张家宝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了,没给猎人兄弟留些好东西。
“器多眼杂,我们用自己熟悉的就好。”王继虎道。他的表情局促起来,看向一直未说话的王继豹。
“二哥看我做甚?你说便是了。”王继豹翻了个白眼。
“这个……嘿嘿,小宝啊,你看……”王继虎变得扭扭捏捏的。
张家宝眼珠咕噜一转,道:“你想让我们一起去找你们的大哥吧?”
“嘿嘿,这都被你猜到了。”王继虎露出一口黄牙。
“好。”张家宝一口答应。不用问苏起景丽也知道他们肯定愿意去的。
“那太好了!放心,我们只是尽一下心意,去镇上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然后继虎继豹带他们去院子里看这几天的杰作。
是一辆怪模怪样的平板车。四个木轮子,架着一张两米宽,三米长的木板。木板上开了四个孔,前面两个成一排,中间只有独立的一个,这三个孔都是一肩宽的方形,最后面的则是长方形。每个孔前面都竖着两块到腹部高的直角木板,木板垂直朝前,最上端有一段突出来的握柄。
“这是什么?”张家宝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我们对付吃人怪的战车。”王继虎说,“等小苏和小丽伤好了,我就把院子的木门拆下来,盖成车厢。我们站在那几个孔里推着车走,躲在遍布锥刺的车壳子里,会安全很多。”
张家宝噗嗤一笑,“那岂不是变成了缩头乌龟?”
“没办法,我们与吃人怪交过手,它们没那么好对付。”
苏起景丽也是凝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