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出发。
林中无路,张家宝又坚持走直线,三人须时常爬石越坡,因而行进缓慢。出发时临近中午,走到傍晚时分,不过才走了四十多里。
路过一大块平斜的望天石,三人决定在此过夜。趁着夜露未凝,苏起景丽用镰刀割了一些草铺在石板上,借石头的余热温干,在上面展开鹿皮,这便是床铺。
晚饭是在一条溪涧边的草地上捉的几只青蛙,苏起景丽苦惯了,对吃的不讲究,张家宝在深渊之底连蟾蜍和虫子都吃过,更不会介意。
吃过饭,苏起景丽爬上望天石,钻进鹿皮被子里睡觉。张家宝挨着他们的石床,将干草和麻袋垫在身下,以免睡觉时被虫蚁骚扰。
睡前又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木柴,此时篝火正旺,估计能燃烧到后半夜。野兽惧火,不大可能会突袭他们。
但今夜月圆。远处山魈和丛林狼的阵阵夜叫似乎都兴奋了不少,此起彼伏,似在逞凶比傲。
林间闻沙哑鸟聒,寻声看去,只见黑林漆漆。那些歪斜扭曲刚长出零星嫩芽的光秃树干有如脱牙老妪,似邪异女巫,又似妖魔乱舞。
见识过树神,张家宝觉得万物皆可能有灵智。比如这些形态乖张的树,当你观察它们时它们寂寂不动,当你闭上眼睛时,风起摇摆了枝桠,就是它们静悄悄的密语,在商量要不要吃掉你。
躺着的时候,有一臂硬朗而曲折的分叉枝干伸到眼前,像一头徒有骨架的巨大生物,用它的爪子抱住了那饼圆月。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阵,当张家宝昏昏欲睡时,头顶上却有发出怪叫的黑鸟惊掠而过,匿于黑林中。仿佛是树灵的使者,在敲打这些不速之客。
张家宝咒骂一声,看林中毫无异常,却是没了睡意。
“练功吧。”此处难得地安静,最适合冥想了。
魔法之祖包其瑞所创的深度冥想术是所有魔法师的入门功夫。首先要盘腿而坐,做几个深长而缓慢的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双手结拈花指放于膝盖。这拈花指的作用,可能是沟通经脉,号令全身精气神。
张家宝越来越觉得,魔法与修真有共通之处,而西人既没有也不承认经络学说,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借之将魔法融入修真,光复没落的修真体系。
然后冥想“阿,乌,姆”这三个音节,这三个音很神奇,默念它们很快就能使呼吸、感觉、身心、神智协调一统,进入一种纯粹、无我的奇妙状态。
仿佛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旁观者,一片黑暗虚无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红色的点点微光。那就是火元素,火球术是张家宝目前唯一会的魔法。
无我境界中又有意志,张家宝的意念化为无数只触手,从那片虚无的边界外攫进来点点红光。像是一个小小世界的造物主,又像一个玩泥巴的孩童,不停地搜集需要的素材。
随着光点聚集,虚无世界越来越明亮。看来圣泉中能容纳的火元素比刚学会火球术的时候多多了,但现在也是到了极限,再想从外界吸纳更多的火元素,大脑就会有眩晕感。
虞瑾也没有教他下一步该怎么修炼,他只知道,当精神力增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圣泉中就会结出一个晶核,能稳定地储存大量元素,到时施展魔法的威力和持久力会上一个层次。
修炼乃滴水之功,不可懈怠,亦不可过急。张家宝结束了冥想,忽然想起六十甲子印的己丑霹雳火诀。何不练习一下?
整套六十甲子印十分繁复,每一个术都有对应的意行经脉之法,因经络有阴阳之分,脏腑有五行之属。而张家宝只会师兄教的那一套霹雳火诀。
结印之法许久未练已经手生了,张家宝练了二十多次才娴熟地结出来。随着意念在经脉游走完毕,他感到右手食指有微微的涨热感,不由自主将它甩了一下。
“吥”的一声,一小团火光在指尖爆破,转瞬即逝。
张家宝哑然失笑,这是指屁术吗?跟师兄用相同法诀放出来的烟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刚刚深度冥想的余韵还在,他分明感知到,圣泉中有少量的火元素转移到指尖,通过印诀的作用被压缩和激射,释放出体外。
而火球术只是单纯地通过浅度冥想将圣泉中的元素集中到手上,如此看来,霹雳火诀的修炼难度要比火球术高不少。
夜已经很深,远处野兽的嗥叫已经消停了。张家宝还是不想睡,他再次进入深度冥想,他要尝试沟通木元素。
虞瑾说过,每种元素都有不同的颜色,木元素是绿色的。张家宝学会火球术之后曾试过沟通其它元素,但进入冥想后圣泉被红光占满,如果冥想其它颜色的光点,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有一次他过于执拗,还大病一场,发烧好几天。
而这次出奇地顺利,绿色的光点在那片虚无中逐渐显现,与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交融,无序跳动,互不干扰。以意念从外界不断吸纳绿色光点,比当初聚集火元素的时候容易很多。绿光如疯狂扑火的飞蛾,很快就填满了那片虚无,与红光平分秋色。
能这样,无疑是体内树神源种的功劳。
张家宝试图将绿光剥离,集中到手掌上,却突然感到一阵头痛,好像要用一条缝衣细线将无数只蚂蚁绑起来似的,耗费的心神更甚于当年的魔法学堂毕业考试。只得作罢。
“你在做什么?”却是苏起睡醒了。
“睡不着,在练功。”张家宝揉揉脑袋,“以后看到我这样盘坐的时候千万不要跟我说话,很容易会让我变成疯子的。”
“哦。你上来睡吧,下面凉。”苏起招呼道。
张家宝便爬上石头,躺在苏起的左侧,苏起将鹿皮被子往他那边盖过去一点。
练功果然是失眠的良药,张家宝现在很困。挨着苏起毛绒绒的手臂让他觉得很舒服,迷迷糊糊抱着挠了起来。苏起很受用,不一会也沉沉睡去。
月亮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天空,快结束它今天的工作了。篝火也变成一堆冒着烟的灰烬。一只老虎在附近经过,嗅到气味,好奇地走了过来。
厚厚的肉掌无声翻动,黄绿色的眼珠冒着幽光。老虎迈着步子走到望天石旁,立起前肢趴在石头上,鼻子耸动在张家宝脸上嗅,似乎想知道这张鹿皮底下的生物是什么。
虎须扎得张家宝的脸很痒。抬手往上摸,暖暖的,毛绒绒的。可能他睡梦中以为是苏起或者景丽,便一直摸。老虎眯上眼睛,昂起下巴,接受了这只生物的示好。
摸了一阵,张家宝实在太困了,手终于掉了下来。老虎在他额头舔了一下,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苏起景丽在收拾东西时,发现地上的沙土有老虎的脚印。张家宝吓了一跳,问老虎怎么没吃他们。
“看脚印是只半大的老虎,可能它不饿,或者它就是出来玩的。”苏起道。
虽然有惊无险,三人还是决定,每晚睡觉时都轮流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