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很大,却没有看桃人。问了一个过路的樵夫,才知道这片林子是净虚庵的尼姑们住的。
“那看桃子的尼姑许是回庵里了吧!姐姐,咱们先进去摘一些。回头去庵里多送些供奉也就是了。”
此时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红红的果子看着煞是好看。二小姐望着满园的鲜桃,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贾贞也爱极了那满树压枝的桃子,她吩咐小厮先去庵里知会一声,自己带着妹妹进了桃园。
桃子鲜嫩水灵,姐妹以前倒是常吃,但却第一次亲手采摘。那种野趣和新鲜感,是在城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不知不觉中,姐妹二人摘了不少,让各自的婢女用衣服兜着。直到再也装不下了,她们这才罢手。
望着那些新鲜的果子,贾贞心里终于抛却了那些烦恼。生活里美好的东西这么多,何必总是纠结于一点呢?
她拍拍手,拉着妹妹出了桃园,朝着净虚庵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听二妹妹又喊道:“姐姐,快看,那边还有一片梨园。”
贾贞转头去看,果见一片绿油油的梨园,枝头挂满了一个个酥梨。二人笑闹着跑过去,伸手摘下一颗梨来。这一路上山,多少有些疲累。望着脆生生的酥梨,贾贞忍不住咬了一口。结果那梨子看着好看,吃进嘴里却是酸涩难忍。她忙吐出来,连连抱怨。
原来没有成熟的梨子是这么难吃的啊。
贾贞抛下梨子正要离开,忽见梨园深处,似有一道身影闪过。
这里有人吗?
鬼使神差的,她向着那深处走了两步,果然见到一个青袍男子的背影。那人背对着她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贾贞见是男子,正要离开,却见对方已经转过身来。当她看清那男子清俊的容貌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搅得她日夜难安的苏家公子苏卓远。
为了这个人,她牵肠挂肚、独自憔悴。如今好不容易放下些,他却贸贸然出现在眼前。贾贞心里五味杂陈,望着对面玉树临风般的男子,她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苏卓远这些天并不想回家。那日与秦克一番畅谈后,更加坚定了他要帮史管彤营救钱修盈的决心。就算二人缘分已尽,可只要能帮到她,也算他替自己和家人恕罪了。
他出了城,寻了一处偏僻的寺庙,准备在这里清清静静的呆上些日子。一来听听僧侣们念经,他也能静静心;二来,他要好好想想。都说习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些年来他学了不少东西,可到底如何报效国家却从未认真想过。
就如这一次,朝中关于工商税的热议,他们也是知道的。就连书院内部,也是分成两派。
有人支持征税,认为商人重利轻义。如今国家有难,他们理应多交税款,以救济百姓。也有人反对征税,认为百姓之事是朝廷之责。如果一遇到灾荒便去盘剥商人,朝廷的威信何在?义务何在?长此以往,无论是商人还是百姓,都将对朝廷失去信任。
苏卓远一路沉思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中便到了这后山的梨园。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见是两个姑娘。他慌忙又低下头,告罪道:“苏某不知道两位姑娘在此游玩,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原谅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后退,准备转身离开。
“公子可是苏文通苏公子?”
猛然听对面女子叫出他的字,苏卓远有些惊讶。他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发现并不认识,不由得纳闷。
贾贞知他未见过自己。可看到对方茫然的神情,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小女子姓贾,家父乃礼部尚书,与公子的祖父乃是旧友。”
哦?贾家小姐?
苏卓远满眼惊讶。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然遇上了贾家小姐。一想到两家如今正在议亲,苏卓远便有些尴尬。
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客气的说道:“原来是贾小姐。苏某今日偶然到此一游,搅扰之处,还望海涵!”
他说罢,再次转头欲走,却被贾贞再次叫住。
等人停下了,贾贞才有些后悔。之前为了那些传言,她暗自伤心难过。如今既见了本人,她那些堵在心里的疙瘩,便忍不住要一吐为快,所以她叫住了他。可是,看到对方清澈的眸子,她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若当面问了,对方会不会以为她自轻自贱,有上赶着的意思?可若不问,她这心里实在是堵得难受。
苏卓远何等样人?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已经猜到了大半。他心中一动,若能趁此向这贾小姐表明自己的心际,相必对方也就对他不再抱有希望了吧。如此,倒是一件好事。
苏卓远虽与管彤解除了婚约,然心中的痛却已埋下。如今的他,对管彤满心的愧疚,哪里还有心情谈婚论嫁?原来他还不知道如何跟家人张口,解了这门亲事。如今正好遇上贾小姐,若对方知道了他与管彤的纠葛,这门亲事就能不了了之了吧!
想罢,苏卓远主动开口,说起了自己之前与史家姑娘之间发生的种种。他说的客观坦荡,每每提到管彤,便是满脸的愧疚之色。
听苏卓远亲口讲述这些,贾贞的心中再不存一丝侥幸,取而代之的是刀割一般的伤心。尤其是看懂了苏卓远眼中的留恋和悔恨,她就更加难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心中却已有了别人。虽说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可是,有哪个女子愿意自己未来的夫君心中爱的是别人?
可是心已经付出了,还能收得回来吗?贾贞为自己感到悲哀。她扭转身,不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然而她抖动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的感情。
这让苏卓远有些惊讶。虽说两家正在议亲,可双方也就是口头上的承诺,并没有交换庚帖,更没有下定行聘。贾姑娘为何如此伤心?
他哪里知道,贾贞早就对他情根深种,已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贾贞悄悄擦掉眼泪,转回身来低着头说道:“多谢苏公子据实相告,贞儿已全都知道了。”说完转身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直到对方都不见了,苏卓远才回过神来。她,就这么走了?
想罢又是苦笑。人家不这样走,难道还要跟他告个别不成?罢了,本就是无缘之人,擦肩而过正好,省的将来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