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极力掩盖住眼里的崩溃和无助,淡然道:“没什么,生病了而已,休息几日便好了”
拿过放在床头的温水,舀了一勺,沈清寒道:“喝点水,喝完水再喝点粥,然后吃药”
苏挽歌喝了一口水,感觉脖子好受一些,“怎么了?心肝清寒的脸色怎么比我还难看?过来,我把你给逗开心了”
沈清寒的脸色没有变好,手里喂水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不是答应过我哪里都不去的吗?为什么还要去不惑天?”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挽歌酝酿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句子,“我以为你在”
放下温水,他又拿起粥,“张嘴”
苏挽歌乖乖的张了嘴,一脸讨好的看着他,嚼了几口,如同吞蜡的吃下去,“你别这样嘛,你不都说是小病了嘛,过几天就好了啊”
沈清寒眼神更加黯淡了,“嗯”,把一碗粥都喂完了,他拿又起黑乎乎的药水,“挽挽……鬼修为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答应我,以后别碰鬼道了”
苏挽歌没有回答,呆呆的看向一旁,过了许久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嗯……”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挽歌真诚的看着他。
沈清寒掀起眼皮,“行啊,要上一个亲亲,下一个亲亲,左一个亲亲,右一个亲亲,好多好多个亲亲才会好的那种”
“师尊,我……”门外突兀响起季绯月的声音。
沈清寒握着药碗的手指微微收紧,赶紧阻止了季绯月接下来的话,“知道了,等我出来再说”
“是”屋外的季绯月应了一声。
苏挽歌询问的看他,他却没给予回复,耐心的把药一勺一勺的喂进她嘴里。
待药碗见底了,沈清寒扶她躺好,为她捻好了被子,俯身在她的额头,下颚,左脸,右脸,依次落下一个吻。
“勉强原谅你了,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沈清寒柔声叮嘱道。
沈清寒走出屋子,与季绯月进了另一间屋子。在椅子上坐好,他问:“找到人了吗?”
季绯月摇了摇头,“没有,这人好像凭空出现一般,那人穿着七揽峰的衣服,可在七揽却找不到这个人的痕迹,所有出入过不惑天的人也都盘查过一遍了,确实没有这个人”
沈清寒修长的手指很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打着,当季绯月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上,敲打的动作骤然停止。
“嗯,你先退下吧”沈清寒说道,季绯月便退了出去。
敲打桌子的动作又开始:会是谁呢?能第一时间掌握所有的消息的人?温曜?不染?
脑中忽然浮现那块奇怪的黑色牌印,敲打桌子的动作再次停下:还是……渊远?
过了几日,苏挽歌丝毫没有感受到沈清寒所说的“休息几日便好”这种神奇的功效,倒是感觉越来越乏了,跟要升天一般。
不过是真要躺到起霉了,忽然想起她先前从青繇那里弄来的几本书,便打开乾坤袋将那几本书拿了出来。
拿起一本名为《驭神》的书,书皮老旧得像放了几千年一样。她随意的翻了翻,见到一篇记载鲲的文章,来了点兴趣。
书中记载:鲲者,为神域之兽,极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存于极北天池。
有白翼大鹏,化而成神,飞渡天池,留五百岁,朝朝衔鱼与鲲。
后大鹏戮鲲,图食之。蛟龙为其血所引,出而共击之。大鹏不怿,奋起而攻蛟龙。蛟龙死,鹏亦不知所踪。
“啧……这什么跟什么?”苏挽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记得那天晚上沈清寒说他以前身边也有一只鸟,这书上说的不会说沈清寒吧?如果是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会恨那只鸟了”
又翻了几页,看见一篇《六世论》的古文,她看了几眼:人之出,其气最为弱,故六世轮回,世世皆异。然神者,气最盛,若混入轮回,世世不变。
苏挽歌心中想道:按照这书中的说法,“苏挽歌”的来头真是越来越大了。
从温婉到苏挽歌,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放下这本书,她又拿起另一本书。书没有名字,比方才拿的那本还有破上几分。
翻了翻,苏挽歌的眉头先是有些舒展,后又紧紧的皱起来。
赶紧把这本书收进了乾坤袋里,脑中的思绪百转千回:这书中记有古老的禁术,其中也包括了如何对付绝及玄阴符的方法,只是……那法子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她又怎么能放得下沈清寒呢。
揉了揉眉头,苏挽歌起身,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绑好头发,推门走了出去。
听见沈清寒的藏书阁里偶尔传来几声谈话,想着有人在她便走了过去。
平日整洁有序的藏书阁现在乱得如同被人洗劫了一般乱糟糟的,书堆里坐着一个人,站着一个人。
秋善倚靠在柱子上,看着这失魂落魄的人,终是无可奈何的开了口,“火阳果虽可压制暗毒,但师妹暗毒功心,能停留于世几月,已是极限”
沈清寒像中了魔怔一般,眼神空洞无物,什么都听不进去,“会有办法的……总会找到办法的”
秋善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何尝不心急,可却无从下手,只能看他继续在桌前堆起的杂乱的古书中,一目十行的翻阅寻找着。
“暗邪之毒,无计可施”在一本破旧的书中,寥寥八字,宣判死刑。
沈清寒紧握古书,不死心的翻阅。
关于暗毒,只此记载。
他将头埋入手中,痛苦的低喃,“怎么办……谁能怎么办……”
他再抬头时,秋善已经走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掩盖满目绝望。推开藏书阁的门,屋外的光耀眼夺目,却无法穿透他心里的阴霾。
怕苏挽歌再出事,他将她带到了玄远峰。
刚要推开苏挽歌休息的那间房的门,忽然想到什么,收回了手,转身进了另一间房,出来时换了件衣服,是那日苏挽歌给他买的那一件。
银铃轻响,发出悦耳的声音,红衣胜枫,丰神俊朗。
推开那道门,却没有看见苏挽歌,心中不安起来,眼眶微红。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发了疯一样的找着苏挽歌。
玄远峰的后山,那一片樱花林里,苏挽歌躺在一棵樱花树上,抬手遮住从枝缝间挤进来的阳光。
这个时节,樱花已经败了,只有树叶绿得尤其可爱,别有一番风景。
收了手掌,看着掌间的脉络,苦笑道:“想来我确实是一个注定死定了的外来人,只是我的清寒啊,要怎么办啊……当初若不去招惹他就好了,这样他应该可以有个陪他一生的人啊,而我,死了就死了呗”
苏挽歌想着自己命不久矣,是不是也应该做些善后的事,以前看过不少话本,那姑娘若是得了什么大病,又不想拖累那公子,便假意拉过另一个那男子,当着心爱的人面说,她不爱他了,如此便是断绝了。这既成了姑娘的愿,也可劝那被“抛弃”的人奋发向上,努力活出好的样子给那“负心”姑娘看。
她想了想,自己是否也当这样做。
只是那人待她太好,样样都依着她,总也挑不出毛病,又长得那般端正养眼,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为过,对这样都人你要是说他的一句不是,简直就是天理不容。要是她如话本里都姑娘一样,真是混账王八蛋。如此,又生了几分愁。
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着想着迷糊了几分,一只手无意的垂下来,微蜷着。
沈清寒找了许多地方,只剩这个后山的这个地方没找,本也不抱什么希望,现在看到她好好的在那里,突然有些想哭的感觉。
待呼吸稳定后,他缓缓走到树下,抬手握住了她垂下来的手。
苏挽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沈清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
“怎么到处跑,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一些”沈清寒故作生气的说道。
“躺得快发霉了,便出来瞧瞧,晒晒日光应是好得快一些罢”
沈清寒伸出手把苏挽歌抱了下来,轻轻放到地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即使是这样,也要告诉我,我带你出来”
“嗯”苏挽歌轻轻答道。
“这里风大,先回去吧,改天再来”沈清寒拉起她的手,缓缓的走着。
苏挽歌乖乖的跟着他走,没有说一句话,空气安静得只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和鸟偶尔的鸣叫。
这安静让沈清寒有些不安,便没话找话的说道:“前几日我在掌门那见到一个特别的牌印”
苏挽歌兴趣缺缺,但还是应道:“什么牌印?”
“一块黑色的牌印,乱七八糟的纹络,中间有一个玄字”沈清寒回忆道。
被沈清寒握着的手忽然收紧,苏挽歌音调提高了一分,“什么牌印?你再说一遍”
沈清寒有些疑惑她有这么大的反应,俊眉微挑,回身看着她,“怎么了吗?”
“你再给我描述一下那块牌印”
“黑色,有许多交缠的纹络,中间有一个玄字,这牌印有什么问题吗?”沈清寒见她面色紧张,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苏挽歌有一瞬间的眩晕,闭眼缓了一下。沈清寒生怕她倒下去,赶紧将她拉入快中,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苏挽歌的头靠在沈清寒的肩膀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满目疮痍,苦笑一下。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红衣倾世对她的事了如指掌,怪不得渊远会踮着脚走路,怪不得渊远的剑会失灵,怪不得每次遇到红衣倾世不染都不在,因为……“渊远”就是红衣倾世。
所有的事绝非偶然,都有“渊远”在背后推波助澜。
为什么渊远要垫着脚走路?因为被红衣倾世上身了。
鬼上身有两种方式,一为生魂直入躯体,直接操控躯体,可这样容易使躯体原本的主人魂魄散去,不便长期控制,且也易损伤鬼者。二为躯外控制,即鬼者用自己的脚托起生者的脚,像操控木偶一样操控生者,既不伤鬼者,也可使鬼者长久的控制生者,连能判定所有鬼魅的红剑也可被糊弄过去。这就是为什么渊远踮着脚走路的原因。
为什么玖琉剑会失灵?因为剑不是他的,生了灵的剑不会再认第二个主人,但使用剑的人确实是剑的“主人”,所以玖琉剑才会偶尔失灵。
为什么不染每次都会在她和沈清寒遇到红衣倾世的时候因为各种事而不在,且是掌门下的命令。因为不染是青狐,能记一种气味百年的狐,与“掌门”共事了这么多年,怎么不会一眼就认出来。而“掌门”也正好知道不染是青狐,怎么可能让他轻而易举认出自己来,支走他便是最好的办法。
若不是沈清寒今天提了这一句,她可能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拍了拍他的背,抬起头来,“没什么,就是有些乏,回去吧”
沈清寒察觉到她话里藏着什么东西,可当下也不好追根究底的问她,面色担忧的看着她,“嗯,也好,我背你走”
苏挽歌也没什么好忸怩的,很是顺畅的爬到了他的背上,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着他的肩膀上,默不作声。
两人便这样,安安静静的走了半段山路。
忽然,苏挽歌出声道:“回云清吧”
沈清寒行走的动作停了一下,假装无意的问道:“回去做什么?”……在这里不好吗?
她低低说道:“这不是平时,云清的峰主一直待在玄远也不好,峰中还是得有个顶梁柱在,我是他们的师尊,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扔给徒弟,你不是也说只是小病而已吗?回去休息也不不是一样的吗?还是你骗我”
沈清寒眼里闪过一丝慌张,“没有骗你……只是小病而已……”
“既然这样的话,就回云清吧”苏挽歌道。
“好”看了一眼云清峰的方向,沈清寒缓缓答道。
人世间最无奈的一种形式,就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互相欺骗着。
回峰中小憩了一天,便传来震惊仙门百年的消息:红衣倾世向百家仙门宣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仙门人心惶惶,连民间也人人自危。
夜晚将至未至,厚厚的云一团一团的塞满了天空,几缕藏阳之光拼命的从里面挤出来。余光一整束的照下来,夹杂着高山的气息在里面,将小亭和小停里的人影拉得老长。
苏挽歌光着脚坐在小亭里,用一条红色的丝带随意的把头发束在脑后,松松垮垮的的穿了一件青衫,暖黄的光细细的铺在上面,扫去了些脸庞上的病态,增了几分看破人间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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