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公子已然明白了李天易的苦衷。
他有些感慨的笑了笑,说道:“我答应你,定然不负你之所托!不过要身为帝师,我能力虽够,但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眼下倒是有一人非常适合这个……嗯,职业!”
……
……
经过二十多天的艰难跋涉,一行众人终于抵达京城。
站在城门口,苏雯雯和白轩早已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秦鹏也是内心充满了震撼,即使在前世,自己也从未见过如此雄伟的建筑。
黑色的城墙极高,高到仿佛没有尽头,遮住了半边天空。
城墙全是用巨大的石头堆砌而成,距离城门正上方,一栋塔楼隐隐的矗立在上面。天气阴沉,根本看不清这栋塔楼究竟有多高有多大。
往左看去,黑沉沉一片,看不到城墙的尽头,向右望去亦然看不到尽头。这座巨大的城墙竟然根本看不出囊括了方圆多少里。
它沉默矗立于天地之间,斑驳的城门显示出岁月的刻痕,城墙上的青苔亦昭示着历史的沧桑。有雄鹰尖啸着盘旋,抬头望去,也只能看到一点淡漠的影子。
这座雄城始建于太祖元年,后经两百多年的修葺完善,始有今天的规模。秦鹏心中暗想,如此雄城,就算有百万雄兵,怕是也难以攻克。
守城的士兵态度和善,但办事却是一丝不苟。他们明明发现了这些宫内的侍卫,但并未放松一丝警惕,认真的校验过关蝶文书,这才挥手放行。
而那些身份要比这些士兵们高贵无数倍的禁军侍卫,脸上也是并未流露出一丝的不满。
等到众人进城,甚至还有侍卫对着守城的士兵们点头致意,口中或道:“弟兄们,辛苦了,有空请大家一起喝酒。”态度热情,看不出丝毫勉强。
秦鹏看在眼里,心头多少有些触动。
待到进城,繁华一片。大年刚过,但城中到处依然弥漫着过年时的气氛:那些高挂的灯笼、贴在大门的门神及两侧的对联……宽阔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或交谈,或微笑着赶路……井然有序,丝毫不显杂乱。
偶尔有认识这些侍卫的,也都会笑着打招呼,侍卫们就会微笑回礼……
秦鹏看着这一幕幕,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感动。
这是个美丽的地方,生活着一群朴实但却自律的人们。
街道被清扫的非常干净,片片雪花落下,瞬间便会化为滴水。秦鹏的心思在这一刻就如这片落雪般融化了。他觉得,其实生活在这样一片土地上,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有种骨子里的骄傲——身为唐人的骄傲。不得不说,大唐开国一千多年,至今国力仍然昌盛,这种无意识的集体凝聚力在其中起了绝大的作用。
李德辉安排好秦鹏四人的住处后便匆匆的回宫复命,临走时他留下了四名侍卫,以便秦鹏驱使。
秦鹏倒是对此可有可无,但留下的那四人脸上竟都露出喜色,这就让他有些不解。后来经白轩解释才知道,这一路之上,马德对众侍卫的武功多有点拨,能够留在秦鹏身边,这四人和马德的接触自然也就多了几天,难怪如此!
秦鹏一边等着皇帝的召见,另一边却也没闲着。他每天带着苏雯雯等人逛街,尝一些京中著名的小吃,倒也并不无聊。四个侍卫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乍一看,他倒颇有种大少的做派。
秦鹏对于这四个如影子般随行的侍卫多有抱怨,每当此时,苏雯雯总是笑着揶揄他,以前在邕州时他岂不天天如此?秦鹏便也只能苦笑。
某一日行至一幢小楼下,秦鹏不免多看了几眼,倒也没有别的,只是这种格调的建筑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小楼高四层,牌匾横书“红楼”二字,倒是遒劲有力,显然出自大家之手,对书法颇有研究的秦鹏一眼就看出书写之人的不凡。
红楼,红楼,这名字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正沉吟间,四个侍卫看他的眼色就变得有些怪异,苏雯雯更是红晕满面。
秦鹏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
一众侍卫都是想笑又不敢笑,苏雯雯看着秦鹏的神色不似作伪,便走近他身边,低声道:“表哥,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鹏点点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哪知道这里又是哪里?”
苏雯雯有些无语,心说你在邕州时,每天都混迹于这些地方,现在又说不知道。虽说你摔坏了脑子,但也不至于白痴的如此厉害吧!
口中却是说道:“表哥,这是京城有名的一家青楼!”
秦鹏有些恍然,继而又想起当初在邕州时曾听人说过,京城名妓唐圆圆就是这红楼中的花魁,难怪有些耳熟,原来如此。
众人看他神思不属,或许都以为他对这里多少有些想法,表情这才会如此奇怪。一念至此,他倒也并无尴尬,只是洒脱的笑了笑,转身就想离开。
“楼下的可是秦公子么?”
三楼临街的一面窗户打开,从中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正是唐圆圆。
她连日以来多有应酬,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便斜倚窗户坐了,想一些心事。听得楼下有说话声,竟隐隐的有些耳熟,下意识的打开窗户,一眼便看到秦鹏,这才出声打了个招呼。
秦鹏抬头,唐圆圆凭窗含笑而立,一众侍卫脸色变得更为精彩。
唐圆圆是京城公认的花魁,其艳名与才名双双名满天下,而且生性高傲,背后又有当朝右相王伦撑腰,平素即使是达官贵人,也甚少能让她主动打声招呼。
此刻看她笑容满面,显然和秦鹏关系并不一般,这要是没有奸情,谁信?
刚才还看他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好像并不知道红楼这种地方,很显然也是假装出来的。
众人倒也并未因此就将他划归到虚伪一流,只是想年轻人面子薄,此刻还是尽量装着若无其事,免得惹恼了这个年轻人,自己怕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秦鹏并未注意到这些人脸上的精彩神色。他扬声打了招呼,唐圆圆便邀请他来红楼小坐,秦鹏略一沉吟,就答应了。他对于这个女子的印象倒是不坏,再想想其实进去坐坐也没什么。
挥挥手,带着几人一同进了红楼。余人脸色各异,一个年轻人,带着两个女孩子和一帮宫中侍卫,身旁还有个年过半百的老仆人,这种组合去逛妓院,算得上是比较另类了,很有些二逼的做派。
老鸨看到他们这群人后也是有些愣神,搞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有侍卫陪同,想来定是高官子弟,但没听说谁逛妓院还带着家眷的。
其中一名侍卫向前两步,对着老鸨耳语了几句,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才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对于唐圆圆主动邀请外人来青楼做客一事,她仍旧有许多不满,既然和唐圆圆是旧识,想来也捞不了几个钱,唐圆圆是京师名妓,说其日进斗金也并不为过,这莫名其妙的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想来会打扰唐圆圆不少时间,那不意味着要流失很多金钱?
另一侍卫看着老鸨的神色,已然猜出了这老女人的想法。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位秦公子是当今圣上的客人,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这些侍卫平日里大多轮值,很少出宫,但他们也不是看别人脸色的角色。此刻看到那个老鸨似有不喜之意,众侍卫就有些生气,心说秦公子肯进来就已经是给你们极大的面子,你竟然还不分好歹给他脸色看,真是可恶。
老鸨闻言后脸色一变,马上换上一副笑容。她连声道歉,一边又吩咐下人赶紧上茶点,秦鹏含笑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麻烦,他也只是和唐圆圆聊几句便走。
经过这样一番打闹,唐圆圆已然下了楼,亲自带着秦鹏往三楼走去。
这是一座雅间,说是雅间其实也并不符实,仅仅是用屏风将其隔了起来。落座后,唐圆圆给秦鹏、苏雯雯和白轩三人沏了茶,四个侍卫自有别人去招呼。
她含笑说道:“秦公子,自邕州一别已有好些时日,这段时间想起公子风采,仍让妾身心折不已,没想到竟能在这里再次见到公子,也算有缘。秦公子此次上京,可是有要事?”
秦鹏笑着摇摇头,说道:“也没什么太大的事,一直在家里呆着,觉得有些闷,只是想出来走走。”
两人这次谈话并未涉及到任何诗词之类,只是单纯的相互询问了下对方的近况。唐圆圆早就听闻秦鹏因一首词而受到当今皇帝的召见,不过秦鹏并未直说,她也就没有问。
和别的文人才子相比,秦鹏显得很是另类,他很少光顾那些风月场所,对于社交也并不热衷,估计也是心性使然。
前段时间从欧阳伯伯那里讨得秦鹏的另一首诗,风格与那首《沁园春》截然不同,欧阳伯伯对面前的这个男子也诸多赞誉,少女的心里就多少有些异样。今日突遇秦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听着两人平静的叙话,苏雯雯脸上表情便不怎么好看,白轩看看秦鹏,再看看苏雯雯,吐了吐舌头,低头只管扒拉盘子中的食物,也不再和苏雯雯斗嘴。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天色已晚,秦鹏起身告辞,唐圆圆也不强留,亲自将他们送下楼。快到一楼大厅时,便有喧吵声传来,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本宫就要唐圆圆,我管她身体舒不舒适,今天如果不叫她下来陪我,本宫就呆在这里不走了……”
说话的这个人面貌英俊,但脸色过于苍白了些。他年纪不大,看来也就十七八岁。
他说话语气并不急促,或许本意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他很稳重,很成熟,但明显并未起到效果。从他眼神中的狂热以及贪婪来看,原本也就是贪恋床地之欢而不知节制的浪荡子。只不过能够自称本宫的男子,本朝只有一人才有此资格——太子。
说话间,男子抬头,一眼便看到唐圆圆正陪着秦鹏下楼。
他脸上闪过一抹怒气,听刚才老鸨说唐圆圆身体有恙,不适宜见客,没想到却陪着个男人厮混,作为一朝太子,他何时受过如此侮辱?
跟在秦鹏身后的四名侍卫见到这个男子后,赶紧朝前几步,单膝跪地道:“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理都没理这四人,他恶狠狠的盯着秦鹏,心说今天如果不羞辱你一番,我也不配做李姓子孙了。
秦鹏有些莫名其妙,他能感受得到面前被人唤作“太子”的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敌意,只不过不知道这种敌意从何而来。自己这是第一次到京城,以前两人素未谋面,太子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恶意,好像实在不应该啊。
这样想着,心中疑惑,他转头问马德道:“太子一般不是不能出宫么?怎么他还能进青楼妓院?”
不等马德说话,苏雯雯就诧异的说道:“表哥这是听谁说的?本朝无论皇帝还是太子,没有任何人或任何律法禁止他们随意出宫啊?莫不是表哥听到了什么风声?太子难道被禁足了?”
这会儿轮到秦鹏有些傻眼,他记得很多书上都这么说,电影里也都这么演,难道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马德开口解释道:“在本朝,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或者其他皇亲国戚,并无限制外出这一条,除非犯了什么事情而被禁足,否则哪里都是可以去的。”
秦鹏拍了拍额头,真是习惯主意害死人啊!
太子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白脸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见到自己后不但不参拜,竟然还和一帮下人们谈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深吸了口气,强压中心中的愤怒,沉声说道:“前面所站何人?为何见到本宫还不上前参拜,可是看不起本宫这个当朝太子?”
唐圆圆赶紧上前几步,弯膝低头道:“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他可是知道当朝这个太子是个什么东西,是如何的混账。秦鹏一介书生,此番又是自己的客人,而且女子心中对秦鹏也颇多好感,她不想让秦鹏和太子对上。凭着自己和右相王伯伯的关系,想来就算是太子也不敢胡来。
秦鹏却是笑了笑,随意几步来到太子面前,并不下跪,只是拱了拱手,说道:“草民秦翼飞,参见太子。”
他语气不卑不亢,神色从容,并无丝毫惧色。当朝法制并不严苛,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因别人不跪拜而定罪,跪礼只是为了表示尊重,并无其它含义,这点秦鹏还是知道的。
看着秦鹏大喇喇的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太子心中怒气更胜。只不过就算要给一个人定罪,也一定要有个由头。
他虽贵为太子,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随便便将一个逛青楼的年轻人怎么样。
太子想了想,转身对着身边的一个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点点头,朗声说道:“有人举报近日有崤山贼匪混入京城,想行不法之事.太子殿下听闻后,对京中治安很是忧心,这才蓄意查访,对外来人口全都要彻查一番。这位公子,请随我们走一趟吧!”说罢便要动手。
马德冷眼旁观,闻言冷哼了一声,说道:“谁敢放肆?!”
他虽曾从过军,但历来对于朝廷并不放在眼里,此时修为大成,而且秦鹏是何等人物,岂能受这等宵小侮辱?
“吆,出来了个不怕死的,全都给我带回去!”
马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向前一步,如果这些人真的丝毫不讲道理,强行动手,他不介意让这位太子知道一下什么是江湖人。
“这里挺热闹啊,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我错过了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