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被贬下凡间的吗？”江流儿好奇地问道。
他突然间觉得这个叫朱青青的妖怪，和孙灵秀的性子在某方面挺像的。
似乎在她们的观念里，都觉得神仙和人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会了点法术罢了。
听书上说，神仙都是那种清静无为、逍遥自在、从不管凡间尘世的代表——事实证明，经过了这些天的旅行，见过了土地、观音等真神仙，又从几个徒弟嘴里得知了神仙真正的模样，江流儿得出结论。
什么神仙清静无为都是扯淡，这里的神仙很符合《西游记》原著中的形象。
那么，《西游记》原著中的神仙，又是个什么形象呢？
有句话很久以前从江流儿，不，应该说是‘唐三木’口中提到过——
《西游记》，与其说是一部神魔幻想小说，不如说是一部世俗官场小说。
“这……”
然而，面对江流儿探索般的眼神，朱青青却是犹豫了片刻。
然后她摇了摇头，用略带歉意的口吻说道：“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怎么说都是自家的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毕竟都是过去的经历了。”
“哦，没关系。”江流儿理解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似乎是找不到什么话题，两人就这么坐在石头上等待，谁也没开口说话。
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不远处的天边隐隐约约浮现出两个小黑点，一阵呼呼风声传入耳边——看来是两个徒弟“借”得人参果回来了。
“师父，我们回来了！”
只见灵秀和敖蕾向这里招着手，然后从云朵上跳下，神采飞扬般飞奔过来。
“回来就好。”
见着两个女徒弟活泼的模样，江流儿点了点头，他看得仔细，他这大徒弟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心中已猜到七八分，便问道：“此物可是人参果？”
“是啊！”
灵秀笑嘻嘻打开了包袱。
只见里面横七竖八躺了四个果子。
这些果子通体粉红，长相如同三朝未满的婴儿，四个短小的肢体蜷缩着，五官皆备，且各个睁着一对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包袱外头的人。
“此物真是人参果？”江流儿盯着果子片刻，然后问道。
“哈哈，果然师父你也被惊讶到了吧？”看着江流儿皱着眉的神情，灵秀眼睛一亮，莫名开心了起来，“放心吧，这果子就是长得像人而已，实际上它就是一个果子，那人参果树可是天地十大灵根之一，以万物之灵气所长，怎么可能会生出邪恶之物？嘻嘻，师父你是不是也觉得它可能会用人类的灵魂肉体浇灌出来的？”
“我没这么想。”
江流儿摇了摇头，随即他顿了顿，非常认真地说道：“实际上，用灵魂肉体培养天材地宝的说法必然是错误的。你们应该不知道，在生态系统传递能量的过程中，能量的流动具有‘单向流动’和‘逐级递减’两个特点。”
“所谓单向流动，是指生态系统的能量流动只能从第一营养级流向第二营养级，再依次流向后面的各个营养级，一般不能逆向流动，这是由于生物长期进化所形成的营养结构确定的，比如说狼捕食羊，但羊不能捕食狼。”
“当然，这个特点可能不会在这个世界适用。”
“但是另一个特点应该适用的，因为这个还涉及到了能量守恒定律。”
“所谓能量不能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一种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能量的总量是不变的，但是这里还有个转化效率。”
“这个转化效率就涉及到了能量流动的第二个特点。”
“逐级递减，能量流动到下一个营养级，只有整体10%~20%能被下一营养级所利用。”
“而根据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天材地宝应该是属于非常稀有，效果很厉害的东西，比如说蟠桃人参果，吃一颗能多活多少多少岁，能与天地同寿什么的。”
“根据能量流动的第二个特点，除非是用更加厉害的东西去培养，不然根本没有这等效率。而人体内又能蕴含多少能量？人本身就只是食物链中的一环罢了，也没听说过吃几个人就能多活多少岁吧？”
“所以说，所谓人类肉体灵魂培养天材地宝什么的，都是扯淡。”
“……”
“……”
“……”
事实上，从江流儿那句“在生态系统传递能量的过程中”开始，作为听众的灵秀、敖蕾，哦还有朱青青，这几个女孩子就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了。
灵秀和敖蕾还好，毕竟长期处于被师父“狂轰滥炸”的状态，好歹能听懂一点。
至于朱青青……她根本就不知道，也不理解，更听不懂这个光头突然间在扯什么鬼。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朱青青悄悄向一旁的孙灵秀问道：“你师父是不是经常都这样？我看他好像说得很熟练，你们也听得很‘熟练’的样子。”
灵秀耸了耸肩：“是啊，这就是他的性格，总喜欢掉点我们听不懂的书袋。”
“原来如此，那你们还真是不幸。”朱青青目光露出同情之色，“说起来你们也跟了他一路了，有个天天在耳边聒噪的神经病，应该很不好受吧？”
“不，我觉得挺好。”
看着朱青青同情的眼神，灵秀却是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一开始我也觉得很烦很乱，觉得他有病，觉得他在秀优越，觉得他自以为是，有段时间还恨不得想直接离开队伍。但是，和他长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这只是他和人相处的一种方式……迄今为止，师父他从来都只是和我、还有小白说起过那些令人听不懂的东西，他只是和我们说，我却从来没看见他和外人提起过。”
说到这里，灵秀不由想起了某一次，她曾经向师父询问过。
就是那一次“地府”的事情，她问师父，为什么总是和她们说这些令人听不懂的东西。
“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从某方面来说。”
这是师父的回答，是用那种一如既往的认真的神情回答的。
是的，因为亲近，不只是师徒，也是朋友，所以师父想把他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告诉自己的“朋友”——尽管那些莫名其妙的知识，或许在旁人看来就是神经病，就是不可理喻，但他还是要说。
这就是师父，从来没有人能像师父这样。
棕发少女的脸颊上，罕见地露出了温柔的神情。
“……你简直疯魔了。”
听着昔日死对头的话，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朱青青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她还是第一次从孙悟空，不，现在应该叫孙灵秀，她还是第一次从孙灵秀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一千多年过去了，她一直都是“孙悟空”，从来都没有“孙灵秀”过……这非常狗血，也非常不可思议。
“话说，你们为什么要打四个果子下来？”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江流儿的声音。
他盯着包袱里的四个果子，半晌之后说道：“灵秀，你刚才说那人参果树是天地十大灵根之一，那必定亦是珍罕之物，只需一颗应该能救治高翠兰的性命，为什么还要多打三颗？你们这么做，应该没有经过人家主人同意吧？”
“呃……”
听到师父问话，灵秀也是回过神来，脸儿一红，俏皮似的吐了吐舌头，“原来师父你早就知道这果子是偷的啦？亏我之前还编排了那么多假话……”
“这不是废话么？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吹牛技巧，能瞒得了谁？”
朱青青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原来她也早就看出了事情的真相。
毕竟也是和这母猴子相处了几百上千年的。
“灵秀，对待朋友不可以说假话。”江流儿摇了摇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怕事情没办法收场嘛……”
灵秀嘟囔了一句，嘴巴撅得老高，不过看到了师父严厉的眼神，又赶紧闭上了嘴。
“师父，这三颗人参果，是大师姐打下来犒劳大家的。”一边的敖蕾见到气氛紧张，赶紧出来打圆场，“师父你一颗，我一颗，大师姐一颗，一人一颗，还有一颗给高翠兰，这样就是四颗。”
“那我的呢？”朱青青面无表情地盯着灵秀。
灵秀被师父一瞪，正没处撒气呢，见死对头问了，便是没好气说道：“没母猪你的份！别眼馋了，想吃自己偷去！”
“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镇元子说，说你这个泼猴偷了他的果子？”
“好啊，你去找啊！找得到我这颗果子就给你了！”
“你以为我稀罕啊！偷来的东西，嗟来之食，不屑食之！”
“那就闭嘴！别老是一副想吃又装成不想吃的样子！”
“你说什么！想打架？”
“好，来啊！打就打，谁怕谁！”
且不去管那两个莫名其妙又吵起来的女孩子。
江流儿盯着包袱里的果子，想伸手去将其中一颗拿起来，却被敖蕾阻止。
“师父，这个东西不可以用手摸的，会丢精气。”小白龙认真说道，“摸了之后就必须要快点将它吃了，在外面放置时间一长，这果子里的精气就会快速流失，那到时候它的功效就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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