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那一声孤零零的喊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那样的声音如果穿行在这样的园林中,只怕不消片刻就会变得微不可闻。
长安王习惯了广阔的天地和无拘无束的自由,他来到这里,回到了他属于他自己的牢笼之中,就忽然觉得拘束和憋闷。
这样的感觉在他离开皇宫前并没有察觉,但是一旦出了皇宫,习惯了天地和山水,再回首望盛京,就只能在斑斓的富贵繁华中看见满目的金‘色’栅栏,和那些心甘情愿挣扎在栅栏之中的人。
柳倾城想:有时候,会觉得长安王很可怜。真奇怪,明明是她处境更加困顿,可是她竟然会可怜起住着亲王府的长安王。
乐正文一边颇有兴致地指着各个屋宇楼台向柳倾城介绍——“这边是膳房……那边是戏楼……那个灰墙红牖的是书房,旁边的是寝宫……”不过说话间他还需要不时地向青松询问,显然他自己对于王府里的屋宇和布局也不甚熟悉。
走不了一会儿,乐正文就带着柳倾城来到了‘药’馆,他说里面尽是医书和各种‘药’材或丹‘药’。
乐正文让青松拿钥匙去开‘门’,一边对柳倾城说道:“行走江湖的道士通常是医师,也是乐师。该弹琴的时候弹琴,该行医治病的时候行医治病。”
柳倾城笑着补充道:“该做法的时候做法。”
乐正文笑道:“不错,道士既然要行走江湖,就少不得多些法子挣钱,不是说道士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本事,而是说道士不会这十八般武艺,还没走出县洲的地界就饿死了。”他推开了‘药’馆的大‘门’,声音在空‘荡’的屋宇中回响而来:“我师父要多养我一人,所以这三样学问都十分‘精’通,可惜我只学了些皮‘毛’,不过这点皮‘毛’对付跌打损伤也足够了。”
“所以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化一副符纸灰给我喝了?”柳倾城笑道。
“符纸这种东西讲究信则灵,看来符纸灰对你来说是不管用了,幸好你的伤是动了筋骨,只需上些膏‘药’‘揉’‘揉’就好,否者我这个假道士硬着头皮画的符恐怕就要被拆穿了。”
柳倾城对于‘药’倒没有多大兴趣,她对神秘的符咒倒是很向往,她奇道:“你真的会画符?”
一个亲王,从小跟随老道士四处云游十年,学习属于道家的学问、乐理、医理,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份了。
乐正文答道:“会画驱邪避煞符,还会画桃‘花’符……这些东西好卖些,至于其他的,五鬼搬运符或是更深奥的东西,我师父就没教过我了。”
驱邪避煞符和桃‘花’符理解起来简单,想来无非就是驱邪避煞和招桃‘花’的纸符,但是柳倾城却没有听说过五鬼搬运符,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她又问:“五鬼搬运符是什么?”
乐正文解释道:“五鬼搬运符是一‘门’很‘阴’邪的法术,就是驱使鬼魂将他人的富贵或是气运搬进拘困镇压鬼魂的府宅。此法有伤‘阴’德、有违天道,其实说来是窃子孙钱财或是气运,这一代富贵,下一代则必然贫穷,搬运无度的人则甚至可能断子绝孙。又因为此法需要常常和各路鬼魂打‘交’道,所以容易伤元气,折阳寿。”
柳倾城心里微微一寒,说道:“这般损人不利己的法术竟然还有人敢用?”
“有些人不在乎断子绝孙,也不在乎阳寿短暂,这些人甚至很乐意拿命来换钱。所以五鬼搬运符一直是有价无市,不过大凡正经的道士,都不会做这样的符来卖。”
柳倾城轻轻一叹,说道:“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不过既然连命都不要了,要钱来又有何用呢。”
乐正文叹道:“对于这些人来说,钱不是用来‘花’的,而是用来看的,自己看,让别人看,光看着,他们就要得道成仙了。”
柳倾城觉的这番话既有趣又讽刺,她忍不住想笑,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
其实有时候,或者说就是现在,她也希望能有一张五鬼搬运符。
子孙后代,或许她永远都不会有,至于阳寿,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交’给牛头马面阎罗王吧。她想好好地活着,活得快活些,活得有些尊严。
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尊严有时候总是建立在钱财和地位之上。
柳倾城轻轻一叹,觉得自己活着真是一出悲剧。
一推开‘门’,就看见‘药’馆的三面墙上立着高大的‘药’橱,上面一格一格地用小‘抽’屉隔开,上面用白‘色’的小纸片写了许多‘药’名,贴在‘抽’屉之上,就好像寻常医馆里的立柜一样。
进了‘门’俨然是进了一间医院,几乎只差一名坐堂大夫坐在书案之后。
乐正文指了一只圆凳,对柳倾城说:“你坐在那里,让我看看你的脚。”
柳倾城犹豫了一下,笑道:“脚有些红肿,脚腕有时候会疼……”
乐正文没有等柳倾城说完就直接说:“在这里,我是大夫,你是病患,我如果只听你的描述,不看看你脚上的伤势,怎么知道该如何抓‘药’?”
柳倾城顿了一下,才微微点了点头,由锦绣扶着,走过去坐在了圆凳之上。锦绣小心地脱下了柳倾城的绣鞋和罗袜,不小心触碰到柳倾城的脚的时候,柳倾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乐正文走到柳倾城身前,俯下身半跪在地上,他看着柳倾城红肿的脚,神‘色’微凝,他皱着眉头说道:“第几天了?”他拿出了一方丝帕,覆在柳倾城的脚上,用手指顺着柳倾城脚背的几条筋络抚过。
柳倾城仔细想了想,说道:“约莫四五天了。”
乐正文突然伸手捏了一下柳倾城的脚板,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柳倾城发出了一声哀嚎,放‘射’‘性’地要‘抽’回脚,乐正文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腿’,说道:“不要动,忍着点。”
柳倾城气道:“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