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那扇柜门之后竟连接了另一处空间。
我并没有急于寻找摆脱困境的办法,而是抱着竹子,细细的去思索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意识到,我可能掉进了某种陷阱之中。
陈老板在宴会上的举动不合常理,我们只是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是在向我们寻求帮助,如果说陈老板只是听命于某人在行动呢?陈老板与法剑老道关系匪浅,两人都与孤儿院失踪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老道士的手段,想要控制陈老板一介凡人,简直再容易不过。
刘向荣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恐怕也并不重要,他邀请我去参加宴会,只是想要确定我是否可以被收买,为他所用。一旦确定了我彻查这件事情的决心,他们便知道我不可能放过任何线索。他们故意把钥匙交给我,让我最终一脚踩进了这个精心准备的陷阱。
我把我的推断告诉竹子,她搂着我的脖子说,既然如此,我们已经是待宰的羔羊,对方终归是要露一面的,他们费尽心思把我们引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所以耐心等待吧,老道士会露面的。
我暗自责备自己,别墅里的种种异样已经很明显的暗示了房间的主人,我却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想来,那个白色的鬼影,应该也是老道士施的障眼法,目的不过是引我们到地下室而已。
竹子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她摸着我的头说,没关系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能把我从孤儿院的鬼境里救出来,这次也一样可以。
我抱着竹子,心神安定下来,现在唯一让我担心的便是豆浆了,刚才我们被吸进柜子的时候,豆浆被阻隔在了柜子的外面,现在我已经无法联系到她了。
虚空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乎过了很久,也像是只有一个瞬间,远处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亮,投射出一道光柱。
那光柱由远及近,待到近前,可以看出来竟然是客厅的背景墙上那面铜镜。此时铜镜的环带和花瓣在缓缓的以相反的方向转动,上面镌刻的铭文和字符依次亮起,神秘非常。
铜镜悬浮在离我们三米开外的地方,逐渐变大,很快变成了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大圆盘。圆盘的正中,属于镜面的位置,法剑老道的身影显现。我看着他的容貌笑出声来,他脸颊上浮肿还未完全褪去,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豆浆的杰作。老道士看到我的神情,气的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老道士说,我知道宝珠在你手上,只要你把它还给我,咱俩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不但如此,我还可以给你无法想象的财富。
我啐道,秃毛老道,我才不信你,你三番五次要我的命,现在你忌惮我手上这颗珠子,不敢来硬抢,想骗我交给你?恐怕我交给你以后,你会立刻干掉我吧?
老道士说,小杂种,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处境?这柜子不是普通的柜子,而是用雷击木制成的道门至宝,上刻降魔护道天尊,下赦九天玄女之印,是用来制服诸煞、镇压诸煞的神龛。内部空间沟通幽冥地府,现在只需要我心念一动,你就会被九幽凶煞吞噬的骨头都不剩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宝珠还给我,我放你离开。
我心思转动,说道,秃毛老道你少在这吓唬人,这珠子对你极其重要吧?我猜你打算拿它去找你的师门报仇?像你这样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之人能有什么信誉可言?你尽可以放狗来咬我,我立时三刻就把这颗珠子扔进虚空之中,我倒要看你还找不找的回来。
老道士幽幽的说,给你活路你不走,那好吧,你等着感受凶煞噬体之苦吧。这空间虽说进出不易,但是等到你被吃的就剩下骨头,我自有办法取回神珠。
说话间光芒淡去,那铜镜又缩回正常大小,远远的挂在虚空中。我叫骂了一阵,老道士打定心思不再理我,我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忽然一股极度的冰寒感席卷了我的周身,竹子往我的怀里缩了缩,说好冷。说话间,嘴里吐出的水汽已经凝结成雾,我体质强壮,还好一些,竹子已经在忍不住的打哆嗦了。
我升起巫火,可是巫火也阴寒的属性,淡淡的苍蓝色火焰虽说有些温度,但并不炽热。借着巫火的光芒,我看向虚空中的黑暗之处,一副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一个苍白色巨大的头颅缓缓浮现。那头颅面目狰狞,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的扭曲着、抽搐着,向我们的所在之处缓缓飘过来。
等到头颅离的近一些,可以看出这头颅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由无数张人的面孔组成,这些人脸咆哮着,尖叫着,成为头颅的一部分,让整个头颅看起来更加的恶心和恐怖。
阴寒之气漫延,竹子几乎失去了知觉,昏昏欲睡。我看着慢慢飘到近前的大脑袋,心里发毛,立刻将几张巫术符箓攥在手上,等到大脑袋更近一点,我便把几个火球扔了出去。
巫火形成的火球飞快的砸向大脑袋,在虚空中与之相撞,火星肆虐。巫火如附骨之疽般漫延开,成百上千的人脸被巫火灼烧,一个个更加凶戾的咆哮着,痛苦的扭曲翻滚,然后在巫火中逐渐飘散。
巫火球术对付这种凶灵极有效果,转眼间大脑袋就被烧掉了一半有余的体积,我心下稍微安定,又把几张巫火符攥在手里,准备彻底干掉这个恶心的头颅。
老道士桀桀的笑声忽然传来,他说,想不到你还有些本事,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条光带,寒意更重了几分,我觉得身子有些发抖,不禁抱紧了竹子。
片刻之后光带飘的近了,我看清了来物,浑身的寒毛根根倒立,这景象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那光带正是由无数的巨大头颅组成,它们聚集在一起,苍白色的光芒汇聚成光带,它们互相推嚷着向我们飘过来。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足有上万之数,飘的近了,上下左右全部都是,塞满了整个视野。
我不由得毛骨悚然,符箓数量有限,巫力更有穷尽之时,刚才弄死一个已经用去了七八张巫火符,这上万个脑袋,凭我之力,万万不足以抵抗。
我似乎再一次陷入了绝境。
怎么办?我看了看怀中的人,竹子已经由于温度过低,陷入了昏迷。头颅们已经飘的极近,我几乎可以看清无数面孔嘴巴里的利齿。
我抽出巫神笔,以巫力为墨,凌空做法,画幽冥王不动法咒阵图,阵法成,一道灰色的光幕将我和竹子包裹内,下一秒,无数的苍白色头颅蜂拥而至。
大大小小的凶恶脑袋就在咫尺之外,与我隔着一层薄薄的光幕。它们疯狂的撞击着、撕咬着,光幕看似稳固,却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狂风颠覆。我感觉到体内的巫力在飞速的流逝,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一刻钟,法咒就会粉碎。
我不去看光幕外面丑恶的人脸,低下头温柔的看着竹子,这一生虽然短暂,但终归有人陪伴着我走到了最后。我想起师傅所说的命运,缘起缘灭,如此玄妙。
我拿出那颗老道士朝思暮想的珠子,用巫力催动,隔绝五感的黑雾四散开,就算是死,也要死的轻松一些吧,我又怎么忍心竹子忍受凶煞噬体的苦痛。
我的感官随着黑雾的弥漫,陷入沉寂,我疯狂的催动珠子,让蕴含于其中的黑雾全部扩散出来。
光幕终于还是破碎了,数不清的凶煞游进了黑雾当中,它们像是大海中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的寻找着我和竹子的踪迹。
终于,一头凶煞找到了我们,那头颅上的万千张嘴一起张开,露出利齿,便要将我们吞噬。
就在这一个瞬间,我笑了,我把竹子紧紧的护在怀里,把最后一丝巫力汇聚的光幕覆盖在她的身上,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愿你能活下去,愿来生再与你相聚。然后,我点燃了黑雾。
这些黑雾与我的巫力似属同源,修行之时,我可以将黑雾化成巫力为己所用。此时,我用巫火将放出的黑雾全部引燃,霎时间,寂静的空间被火光映成了幽幽的蓝色,汹涌炽烈的巫火形成了一个苍蓝色的火焰巨球,它燃烧着,向内塌陷,然后轰然爆裂。
黑雾不知道是老道士多少年的积累,亦不知道这种黑色能量的本质是什么,但是燃烧的效果极其霸道,巫火随着黑雾的扩散疯狂燃烧,在这片寂静的虚空中四散漫延,我抬起头,看见漫天火雨潇潇而下,凶灵慌乱的逃开,一些没来得及逃出火雨范围的凶煞,被巫火灼烧,在火焰中凄厉的挣扎,然后一同归于虚无。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燃烧着,想要操纵漫天的黑雾,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朦胧中,一道黄色的流光闪现在我的身前,从那铜镜中伸出一支黄色水袖道袍的胳膊,向我手中的珠子抓来,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老道士气急败坏的咆哮。
只是黑雾燃起的巫火何其霸道,铜镜中伸出来的胳膊还没能触及到我的身体,便被灼烧成了焦炭。
我奋力的把竹子推向镜面,她的半边身子立刻被镜面吞没,我猜的没错,铜镜正是离开这空间的唯一通道。
我意识松懈下来,感觉整个身体都沉沉的向后坠落。
忽然,一只玉手拉住了我的胳膊,竹子竟然在巫火的烘烤中醒来,在最后关头拉住了我,把我一同带进了铜镜当中。
我离开了可怕的虚无空间,重伤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