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见郭靖进来,心中大喜,亲下宝座迎接,携着他手上殿,命左右搬来一****凳,叫他坐在自己身旁。待听郭靖说起拿到完颜洪烈,成吉思汗更是欣喜异常,见完颜洪烈俯伏在地,提起右足踏在他的头上,笑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你到蒙古来耀武扬威,可曾想到也有今日?”
完颜洪烈自知不免一死,抬头说道:“当时我金国兵力强盛,只恨没先灭了你小小蒙古,致成今日之患。”
成吉思汗大笑,命亲兵牵将出去,就在殿前斩首。郭靖想起父亲大仇终于得复,心中又喜又悲。
成吉思汗道:“我曾说破城擒得完颜洪烈者,此城子女玉帛全数赏他,你领兵点收去吧!”
郭靖摇头道:“我母子这么多年来受大汗恩庇,足够温饱,奴仆金帛,多了也是无用。”
成吉思汗道:“好,这正是英雄本色。那么你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能满足你!”
郭靖站起身来退开两步,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我只想求大汗一件事,请大汗不要生气!”
成吉思汗笑道:“你说吧,你今天是大功臣,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郭靖正欲说出辞婚之事,忽听得远处传来成千成万人的哭叫呼喊之声,震天撼地,惊心动魄。殿上诸将尽皆跃起,抽出长刀,只道城中投降了的花剌子模军民突然起事,都要奔出去镇压。成吉思汗笑道:“没事,没事。这狗城不服天威,累得我损兵折将,又害死了我爱孙,须得大大洗屠一番。大家都去瞧瞧。”当下离座步出,诸将跟随在后。
众人出宫后上马驰向西城。但听得哭叫之声愈来愈是惨厉。一出城门,只见数十万百姓奔逃哭叫,推拥滚扑,蒙古兵将乘马来回奔驰,手舞长刀,向人群砍杀。原来蒙古人命令居民尽数出城,不得留下一个。
当地居民初时还道是蒙古人点阅户口,以防藏匿奸细,哪知蒙古军先搜去居民全部兵器,再点出诸般巧手工匠,随即在人丛中拉出美貌的少妇少女,以绳索缚起。撒麻尔罕居民此时才知大难临头,有的欲图抵抗,当场被长刀长矛格毙。蒙古军十几个千人队齐声呐喊,向人丛冲去,举起长刀,不分男女老幼的乱砍。这一场屠杀当真是惨绝人寰,自白发苍苍的老翁,以至未离母亲怀抱的婴儿,无一得以幸免。
当成吉思汗率领诸将前来察看时,早已有十余万人命丧当地,四下里血肉横飞,蒙古马的铁蹄踏着遍地尸首,来去屠戳。成吉思汗哈哈大笑,叫道:“杀得好,杀得好,叫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这就是违抗我的下场!”
郭靖原本心中早已不忍,不过韩枫对他说的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仿佛黄钟大吕之音回响在他耳边,终于还是冲成吉思汗鞠了一躬,道:“大汗,我想求你的事就是……请你允许解除我和华筝妹子的婚约!”
成吉思汗一怔,道:“你不是和华筝很要好么?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郭靖正色道:“我已有了心上人,她叫蓉儿,所以我不能娶华筝了!再说,从小到大我只把华筝当做妹妹,并没有想让她做我的妻子!”
成吉思汗有点愠怒,语气加重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你可以娶了华筝,再娶那个蓉儿,只要华筝为大妇,我是不会介意的!”
郭靖面色通红道:“可我与蓉儿一心一意,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在我们中间,请大汗解除我与华筝的婚约吧!”
成吉思汗眼睛眯起来道:“我要是不准呢?”周围众将士不禁头上暗冒冷汗,他们都知道成吉思汗越是生气就越是冷静,尤其眯起双眼时候,正说明他现在已经在强忍雷霆之怒了。
郭靖单膝跪地道:“大汗刚才说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你就一定能满足我。大汗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大英雄大豪杰,说出的话一定是算话的!”他这是生平第一次跟成吉思汗这么说话,不由得全身发抖。
成吉思汗听他声音发抖,知道他心中害怕,但仍是鼓勇强求,也不禁佩服他的倔强,半晌后才道:“好,我答应你了!”接着他高叫道:“所有人都听着,从今往后,郭靖和华筝的婚约谁也不准再提,今后也再没有‘金刀驸马’这个称号!都听明白了吗?”
众将士齐声高喊道:“听明白了!”
成吉思汗叫道:“收兵!”亲兵吹起号角,数万蒙古骑兵身上马上都是溅满鲜血,从人丛中纵马而出,整整齐齐的排列成阵。
成吉思汗自任大汗以来,从无一人敢违逆他的旨意,这次被郭靖硬生生的将他赐出的“金刀驸马”称号收回,心中甚是恼怒,大叫一声,将长刀重重掷在地下,驰马回城。诸将都向郭靖横目而视,心想大汗盛怒之下,不知是谁倒霉,难免要大吃苦头。
郭靖知道诸将不满,也不理会,骑着小红马慢慢向僻静之处走去。此时大战初过,城内城外成千成万座房屋兀自焚烧,遍地都是尸骇,雪满平野,尽染赤血。他想:“战祸之惨,一至于斯。我为了报父亲之仇,领兵来杀了这许多人。大汗为了要征服天下,杀人更多。可是千万将士百姓却又犯了甚么罪孽,落得这般肝脑涂地,骨弃荒野?”
他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我破城为父报仇,却害死了这许多人,到底该是不该?”他一人一骑,在荒野中走来走去,苦苦思索,直到天黑,才回到城中宿营之处。
来到营门,只见大汗的两名亲兵候在门外,上前行礼,禀道:“大汗宣召,小人相候已久,请郭元帅快去。”郭靖心想:“我日间逆了大汗旨意,他要将我斩首也未可知。事已如此,只好相机行事。”当下招手命自己的一名亲兵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叫他急速报与鲁有脚知道,自己径行入宫。
他满心以为成吉思汗必在大发脾气,哪知走到殿门,却听得大汗爽朗的大笑之声一阵阵从殿中传出。郭靖不由得微感诧异,加快脚步走进殿去,只见成吉思汗身旁坐着一人,脚边又坐着一个少女,倚在他的膝上。坐着的童颜白发,原来是长春子丘处机,脚边的少女却是华筝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