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瞅见薛希贵已经半死的样子,兴奋的到五更都睡不着,这老天爷真是睁开眼了,天要亡他薛博这狗贼,任他三头六臂也挡不住天威。
“是老爷,奴才今儿就把这事办妥当,你就静下心来,好好养伤吧。”柳先平恭顺的俯在薛博身前。
年清韵早早的就得了消息,知道蓝媚儿昨儿去老爷面前告王素颖的黑状,反被卖进了怡红楼,连俩儿子都被卖了,她却没有得意和幸灾乐祸的心情,心里只有兔死狗烹的悲哀。
她在自个的院子里,来回的打着转转。
探消息的婢女红儿回来,“姨娘,奴婢刚刚偷偷的趴在园子外面瞅了一眼,见老爷把少爷们都叫进园子里训话呢,柳管家也在,奴婢瞧见老爷满脸通红,就不敢靠的太近,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些啥。”
“算了,咱不打听了,蓝媚儿的下场你也见了,这段日子,咱就消停一些,别人王素颖那贱人抓了把柄。”年清韵暗叹了口气,幽幽的说着,“红儿,你待会就和门房的人打声招呼,要是我哥哥进了府里寻我,就说我生病去了乡下的庄子上,整日的胡吃海喝,多大的家业也抵不住他折腾,何况是靠我个做人小妾的去填补他。”
“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红儿瞧着自家姨娘面色不好看,就乖巧的应下转身往外走去。
王素颖的院子里,柳嬷嬷正望着自家小姐,踌躇片刻才张开嘴,“小姐,距咱家老太爷的寿诞不是还有好长一段时候,你真的要姑娘明儿就进京呀?”
正在想心事的王素颖被奶娘的话断思路,她有些征然,“奶娘,昨儿的事你也瞧见了,如今这府里是越发的肮脏了,蕊儿是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你让姑娘独身在京城,她的性子单纯和善,我怕委屈了她。”林嬷嬷想到薛含蕊去京城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心里也是暗自难过。
听了奶娘的话,王素颖心里也是一片沉重,可为了女儿的将来,她必定要狠下心肠,她淡然一笑,“奶娘,你老就放心吧,有我爹娘照顾,谁还会短了她的吃穿用度啊。”
“再说,二弟媳丽清也是出身名门大家,她温婉贤淑的性子,有她在一旁教导蕊儿,我还有啥不放心的。”王素颖忍着心里的酸涩,嘴角里含着一丝笑意把话说的透彻。
她们说的事让屋子里的气氛多了一丝凝重,伺候王素颖的大丫头绿云从外面回来就满脸笑意。
林嬷嬷就打趣她,“绿云,你个懒丫头,是在外面捡到谁的荷包了,瞧把你乐呵的!”
“夫人,你是没去园子里瞅瞅,可了不得了,今儿一大早,老爷就把咱府里超过五岁的少爷弄进园子里训话呢!”
绿云得意洋洋的炫耀自个的能耐,“奴婢早早的就钻进园子里的花丛里,这才听到了老爷说的话,瞧瞧奴婢的脖子还被大蚊子咬的满是包呢!”
林嬷嬷听了绿云的话,就稀罕的瞪着她,“绿云,姑爷到底说了啥话,你就别急我们了!”
“嗯,是这样子的,老爷发了命令,往后稍大些的少爷每月只能出门一次,还要有人专门陪着,谁坏了规矩,就乱棍打死!”绿云一本正经的清清嗓子,把话说的和薛博的话倒是有了九分相像。
见绿云的表情,林嬷嬷信了她的话,所以心里更加惊讶薛博的举动。
林嬷嬷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是,“啊,这姑爷的脑子是抽风了吧,咋会想出这法子,咱府里的日子还没难过的,要从少爷们手里抠唆银子的地步呀。”
唯有王素颖心里有本清帐,薛博昨儿出去受了天大的打击,那副狼狈样子,肯定和薛希贵这蠢货大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生生的逼死了二姨娘,还把他的心肝丢在柴房自生自灭。
就连蓝媚儿这个不相干的蠢货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好了,奶娘,你去厨房吩咐一下,做些老爷爱吃的饭菜,今儿就把老爷留在咱的院子里,我要和他商议一些事情。”王素颖吩咐过奶娘,又叫上绿云,“走,咱去小姐屋里瞅瞅吧。”
薛含蕊这个丫头昨儿让府里的俩姨娘给笑话了,她气的想把这俩臭女人撵出去,可知道爹最宠的就是这俩该死的坏女人。
她正躲在床榻上生闷气,就听见听雨清脆的声音响起,“夫人,你过来瞧姑娘的吧?这会还在躺着呢。”
王素颖得知女儿还在睡觉,不由的沉下了脸,眉头蹙起不悦的问道,“你们姑娘昨儿啥时辰睡下的?眼瞅这就要吃午饭了,咋还赖在床榻上?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听到娘一进门就开始训她,薛含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就窜下床,把小脸拉的老长,“娘,你还是我亲娘吗?咋刚进屋子,就开始训我呢,人家哪里做错了!”
“呵,你这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娘如今都不能说你了,还敢给娘抵头犟嘴!难道我是后娘不成!”王素颖见女儿气呼呼的小脸,这样散漫傲气的性子,她还真是有些担心女儿进了京,会让人瞧不起,语气也就更加严厉。
“没有,娘,你别生气,我是在烦昨儿的事。”薛含蕊上前拉着娘的手轻轻晃着。
望着女儿秀气的小脸,又瞅见女儿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心里就是一窒,这个傻丫头,你明儿离开,还不知我们娘俩还有没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她心里一阵心慌意乱,就勉强冲女儿笑笑,“蕊儿,娘没生气,地上凉,快把鞋子穿上吧。”
“嗯,娘,你不生气就好。”薛含蕊仰脸瞅着娘的阴沉的脸有了笑色,就调皮的吐吐舌头。
听雨已经把薛含蕊的鞋子拿出来,伺候她穿好鞋子,听雨又伺候她去洗漱,然后把早饭给她端来。
王素颖默默的望着女儿吃饭的神态,想把女儿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正大口吃饭的薛含蕊,见娘专注的盯着她,就把木勺放下,“娘,你今儿是咋滴了?就像不认识我似的,那样瞅着我,弄的我连饭都不敢吃了。”
王素颖被女儿的话问住了,对上女儿水汪汪的大眼,她的目光不禁有些躲闪,“你这丫头,娘见你吃饭吃的香甜,心里喜欢,就多瞧了几眼。”
“嗯,不吃了,反正已经吃饱了。”薛含蕊把碗筷推向一旁。
听雨把碗筷拿了出去,绿云也跟着到门外候着。
留在屋里的娘俩说了会话,薛含蕊瞧着今儿是个阴天,就兴致勃勃的和娘商议着,“娘,今儿没出日头,天也不热,咱能不能去街上逛逛。”
“这几日你爹心里不痛快,咱今儿就不去招惹他了,蕊儿,娘问你件事,你想不想去京城呀?”
“娘,你真的要把我送到外公家里吗?我想去!”薛含蕊一听能去京城,俩眼亮晶晶的。
见女儿高兴,王素颖心里不知是悲还是喜,就木然的点点头,“蕊儿能高兴就好,你去换身漂亮的衣裳,咱去和你爹吃顿饭,和你爹把这事说一下,明儿娘就想让你去京城。”
见娘好像不舍得她去京城,薛含蕊就扑进娘的怀里,“娘,你别难过,去京城住上一段日子,我就回来陪着娘。”
“嗯,我的蕊儿最乖了,最会心疼娘。”王素颖把女儿拥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好一会子,薛含蕊被娘搂的喘气有些不顺当,就想挣开娘的束缚,“娘,你快把我憋死了,赶紧松开我,让我喘口气吧。”
这时侯,林嬷嬷从外面进来,瞧见自家小姐满脸的泪水,她的心里也是不好受,又怕薛含蕊见到她娘的眼泪,就冲她喊着,“姑娘,快过来,有人往咱府里送了一些稀罕吃食,你快来尝尝吧。”
王素颖松开女儿,她站起身子把头转向一旁,用衣袖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
薛含蕊的注意力果然被林嬷嬷手里的精致竹桶吸引过去,她拿过那个小竹筒,用手拔开上面的盖子,见里面是一些颜色红颜的小干果子,一丝香甜的味道随即散发出来。
她用手捻出一个塞进嘴里,“嗯,酸酸甜甜的好吃,啊,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见女儿又一次被食物吸引,王素颖笑呵呵的说着,“你个小丫头咋没一点大家千金的委婉,倒像个粗野的乡下丫头。”
不停的往嘴里填着东西的薛含蕊,还冲娘笑嘻嘻的说着,“嗯,娘,我还真想做个乡野村姑,能爬树上山的,还能下河摸鱼,那活着多滋润呀。”
“奶娘,我就瞅着咱这丫头嫁不出去了,瞧她那贪吃的模样,诗文不通,是女红不行,厨艺不会,无才无德的,哎,这可如何得了呀。”王素颖郁闷的说着还重重的叹口气。
林嬷嬷笑盈盈的接过腔,“小姐,咱家姑娘要是没人要,那咱这淮安府的姑娘就该往山上的庵堂里送了。”
“好了,不就是吃些东西吗?你们就把话扯得那么远!至于嘛!”薛含蕊把手中的竹筒交给听雨,“先收起来,等我后晌再吃,娘,你不是要去找爹有事要商议的吗?”
“嗯,这就走,你赶快换衣裳吧。”王素颖宠溺的望着女儿,感觉这会多瞧上一眼,自个的心里就会酸涩一分,可还是忍不住的想多多瞅瞅。
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生离死别,明儿就要和女儿分开,这无异于活活剜了她的心肝。
王素颖母女二人回到她的院子,小厨房里已经是忙碌一片。
薛博原本不想来王素颖的院子里吃饭,可想到她的人品和家世,经历过一场浩劫。
他把事情瞧得更加长远,这女人不能得罪,他也得罪不起,再说了人家都说娶妻当娶贤,王素颖也是当之无愧的贤妻,往后这府里还要靠她来支撑起一半的责任。
王素颖对自个的相公是没有一丝的感情,她今儿的做法不过是为了女儿能顺利进京,她才放低姿态,让他来这里吃饭。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薛博就让高升陪着他来到王素颖的院子。
瞧见薛博被小厮用竹椅抬着进了院子,王素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迎来过来,“老爷,你先进屋喝盏茶,清清暑气,我这就让她们尽快把饭菜端上来。”
见王素颖没有以前那样冷漠,薛博满意的点点头,“夫人费心了,你也进去坐会,这些杂事就让那些奴婢做吧,哪里能把这些奴才都当爷供着!”
“不了,我要精心的给老爷做顿吃食,吃罢饭还有两件事要和你商议一下。”王素颖用帕子轻轻的沾沾鬓角,温和的笑笑,然后转身吩咐着,“绿云,快给老爷上茶,老爷多日不来一趟的,万万不可怠慢了。”
薛博装着没听见王素颖话里的嘲讽,被人抬进屋里,他瞅到自个的女儿薛含蕊,也在这里。
“蕊儿,过来,让爹好好瞅瞅,我们蕊儿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薛博每次见到这丫头,心里就感觉亏欠她们母女太多,可王素颖的冷漠性子,确实让他难以接受。
被娘仔细的叮嘱过的薛含蕊,知道今儿不能得罪爹,不然他老脸一翻,自个去京城的是就鸡飞蛋打了。
她就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爹,你的脸上咋了,还有这大热天的,你咋还坐起了软竹椅呀?你不怕屁股上长疮啊?”这丫头几句话就违背了初衷。
薛含蕊的话让薛博老脸涨红,他吧唧一下嘴,不知咋接女儿的话。
见他爹的脸红的像挨了巴掌,薛含蕊了然的点点头,惊呼起来,“哦,爹,我知道了,你让人揍了,而且还揍得不轻!”
可是转瞬薛含蕊又自个否定了她的话,她眨着有些迷糊的眼睛,“不对,你是个知府,是淮安府最大的官,咋还有人敢打你呀?”
从厨房查看回来的王素颖见女儿围在她爹身子前面,嘴里说出的话能让她晕倒,“蕊儿,这大热天的咋围着你爹呢?赶快去一旁待着去。”
“夫人,不碍事,我这些日子心里烦闷,就让这丫头陪我一会吧!”薛博并没怪罪女儿的出言无状,反而制止了王素颖。
瞅着天真率直的女儿,薛博心里也有些沉重,他总感觉自个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破船,载着自个的妻室儿女,一不留神,就会被突然而来的巨浪打翻在海底。
这餐饭在他们一家三口刻意的维持下,吃的还算顺利。
奴婢把残羹剩饭撤了下去,给他们斟上茶。
王素颖就把京城来的私信拿出递给薛博,“老爷,这是我兄弟派人送过来的,想让我们回去给爹庆寿诞,老爷公事繁忙脱不了身,这可如何是好?”
薛博拿起信件,草草瞧了一遍,就把信件放在桌子上,肥脸上也是一片忧虑,“既然是老泰山的寿诞,我本应该亲自过去,可夫人你也知道,如今那平敦善还死缠着不放。”
撇眼他的肥脸,王素颖并没有接他的话,心里暗恨,就平你的所为,你可敢进我们王家的大门。
好一会子,薛博如梦初醒,他假惺惺的说着,“夫人,不如你就带着蕊儿去吧,你也有好几年没回过京城了,是老爷我的不是,让你受委屈了,是该回去瞧瞧了。”
“老爷,这出嫁从夫,相夫教子是我应尽的本分,路途遥远,长途跋涉的,我也不想回京城。”王素颖摇头拒绝,明知要是自个回了京城,要不了俩月,就得往回赶,她计划了好久的事情岂不泡汤。
薛含蕊用眼瞅着爹娘,把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放下,“我说你俩在干嘛,不就是去京城一趟吗?至于这样推让,又不是让你们上战场打仗,都不愿意!”
她尽情的说着心里的话,“我去给外公贺寿去,爹,你要把银子给我备的足足的,保证不会丢了你的脸面!我还能在京城里买些稀罕玩意玩玩。”
薛博不放心的瞅她一眼,“蕊儿,京城路途遥远,你个小丫头去,爹放心不下!”
“爹,你有啥可担心的,不会多派些小厮护卫跟着,再说还有王三哥他们跟着,你就放心吧!”薛含蕊说的激动,就把头凑到她爹面前。
薛博见女儿的眼睛都亮了,又瞅着女儿娇艳的小模样,他就寻思起来,女儿如果去了京城,在王家住一段时日,说不定还能攀上好亲事,能和京里的权贵搭上关系,那自个也就不怕君乐坊的要挟了。
“夫人,我做个决定,你也别拦着,既然你不想在路上受苦,就让蕊儿自个去吧,大不了我多派些人手一路精心护着她,应该会顺利进京的。”
见薛博已经落入她的圈套,王素颖提着的心才重重放下,又有些气馁,这薛博果然还是没变,一切还是利益为重,竟然把亲生的女儿利用起来,作为他在仕途高升的跳板,这人品实打实的可恶。
她点头应下,“我没意见,这一切还要靠老爷去打点了。”
次日一早。
薛博交代了高升跟着,王素颖陪嫁过来的人都被她派去护卫薛含蕊的安全。
王素颖强颜欢笑的和女儿话别,望着载着女儿的马车走远,心如刀搅的她把怨恨的目光扫向薛博,接着淡淡的和他说了一句,“老爷,我想把八姨娘的玉贵收为嫡子,不知老爷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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