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罄的公司不是他和张尧一起创办的么?怎么董事会这么多事?”梁飞头也没抬,看着资料问着话。
另一个同事说:“他年纪轻轻哪里吃得下这么大的市场,这些年拉了不少有权势的股东。”
梁飞轻嘲:“倒是挺贪心。”
同事们也不知他到底什么心思,没有贸然回话。
如今特七处关系复杂,老处长即将卸任,梁飞这么多年下来要才有才,要功有功,智计双全,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人却是知情识趣的,是当前继任的热门人选。这人独来独往惯了,身后又挂着梁家的门楣,一般人轻易不敢招惹他。这次与联晟的合作本应是七处长和技术部全程监督,不知怎么就落到了梁飞头上,众人猜测,这是要进行权力过渡了。
梁飞的S级身份从未遮掩过,组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梁家的小少爷,好在梁飞平时除了吃喝玩乐奢侈了一点,工作上从不马虎,大家总能蹭个饭混个聚餐,心里也是高兴的。亏得梁蒙是梁家大少的事少有人知,要是他们知道现在的总处长就是梁飞的大哥,怕是要吓呆。
梁飞在下飞行器前终于看完了言罄的资料,和他本人说的没太大出入,主要时间线和事件都对的上,梁飞对这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男人没什么太大感觉,只是觉得联晟的状况不太适合长期合作,准备回头找技术部再商量一下。
“梁工,目的地到了。”
梁飞将原先的墨镜放到一边,从装备箱里拿出另一套隐形记录眼镜戴入眼睛里,闭着眼适应两秒后,从箱子里勾出把小巧的骨刺藏在袖子里,大手一挥:“行动组的人跟我走,信息部留在飞行器里随时保持联络,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梁飞将风衣一抖,径直从飞行器的门口迎风跳了下去。
“言董啊,你最近光顾研发部的几率是不是太高了点?不信任我?”张尧盯着坐在椅子上无形散发着威严的大老板,心中郁卒。言罄最近天天来研发部报道,每天都要问一遍进度,简直烦人。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言罄扫了眼其他研究员,面色如常地喝着半小时前倒来的水。
“你都没事忙吗?”张尧抓狂,“和特殊调查处的合同敲定了吗?”
“合同的事有人操心,我最后过个眼就行。”言罄敲了敲桌子,问,“这个项目难度有点大,你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尧与同事对视一眼,终于知道言罄是在担心技术问题。
他叹了口气,道:“既然我们敢让你接,肯定是有底气的嘛。现在实验室正在进行几种材料的仿真模拟,等结果出来看看选哪种材料更好一些。全身防弹衣要考虑的事情多,你总要给我们时间。”
言罄点点头,提醒道:“我在董事会立下军令状了,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
“滚滚滚!有你这么威胁员工的吗?”张尧动手赶人,“明天就签约了,你还是检查合同去吧!”
被张尧赶出去,言罄只好去看合同。
联晟这边拟出的合同尚算合理,但在某些地方需要特殊调查处提供资源补助和技术支持,这两块是他和张尧一直努力拿下特殊调查处项目的主要原因。目前联晟的高端科技研究尚在起步阶段,虽然发展迅速,但遭到强烈反弹,同行业竞争者对联晟刻意打压,切断技术输出,使联晟挖角成功的几率大大减少,想要进步就得想办法创新、想办法变强。
言罄与政府部门打了多年交道,知道越是机密部门技术越先进,对尖端科技产品的需求越大,而这些部门拥有国家支持,资金充足,资源广泛,能与他们合作无疑是打破联晟当前窘境的有利渠道。他努力了两三年,终于得到了这次与特殊调查处合作的机会,可不能中途出岔子。
第二天双方如约见面签合同,奇怪的是梁飞竟然没有到场。
少了梁飞坐镇,特殊调查处的气势似乎也无形中减弱许多,对于联晟提出的要求,他们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合同很快敲定下来。言罄一直惦记着梁飞,最后双方握手的时候他提了一句:“怎么不见梁工?”
被称为梁飞助理的王晖依旧一张棺材脸,平淡无波地回答:“梁工受伤了,休假中。”
言罄诧异:“受伤了?”
王晖点点头不欲多说,扭头就带着特殊调查处的人走了。
言罄想再问几句,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皱着眉头,想着梁飞怎么会突然受伤,转念一想,梁飞既然在休假,会不会回了梁家?
他拨了梁飞的通讯码,不一会儿,对方懒洋洋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喂,言董,签完了?”
“签完了,合作愉快。”言罄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落后几步聊着天,“听王晖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受伤还能怎么回事?”梁飞无语,“你找我到底干嘛的?”
言罄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也不想地拨了他的电话,只是问:“你在哪儿?医院还是梁家?”
“当然是外面,好不容易休假,回家多浪费生命啊。”梁飞嘻嘻笑了两声,“言董要不要过来?”
言罄听他那边安静得很,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便说:“你在哪儿?”
“日落之塔。”
挂了电话,言罄有些迟疑。
他现在虽然勉强也算是有钱有势一族了,可日落之塔号称首都最高的建筑,坐落于城市中央,站在上面,可以鸟瞰整座城市。那地方吃饭太奢侈,游览的人又多,他这些年无数次路过,竟然没上去过一回。
梁飞说他在顶楼餐厅吃饭,请他过去。
言罄临时查了查去日落之塔吃饭要注意的事项,好在只需要提前订位、着装得体、钱包充足就可以。位子梁飞已经订好,其他两项完全没问题,言罄开着车朝日落之塔开去。
临近中午,足有300米高的巨大建筑日落之塔在烈日下模糊不清,游览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只是相比黄昏已经好了许多。
此时正值春末,街边的海棠开得极盛,层层叠叠的花瓣落了满路,香味随风钻进车里,熏得空气都发甜。言罄搞不懂为什么城市规划局要在马路两边栽海棠,明明那么多观赏性植物,翠绿叶子的植株那么多,怎么偏偏爱栽海棠。女生似乎格外喜欢,放眼望去大路两边都是盛开的海棠,在这个季节穿行而过是极美的,她们喜欢在附近拍照停留。
日落之塔下也种着大片的海棠,还有春梅和桃花,隔不远还栽着一片月季,在这种时节,赏花的人多如牛毛。高高的塔静静矗立在城市中心,每一层的观景区都密密麻麻占满了人。他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擦过人群进了专用电梯,一路往上。
到了顶层,服务员询问过他的餐桌号后引他进门。
言罄一早就在餐厅内寻找梁飞的影子,然而直到服务员将他引到座位边上,他都没认出来。
梁飞背对他坐着,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衬衫,黑色长裤,发型时尚,西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子歪着,看上去像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
“梁飞?”他试探着问。
梁飞回头,果然是熟悉的脸。他看着言罄,勾了勾手指:“来啦,坐。”
言罄到他对面坐下,颇有些不自在。
餐桌上静置着还沾着露水的鲜花,十几件餐具规整地放置在眼前,窗外就是辽远的天空,碧空如洗,天空下的城市宛若巨大模型,看上去格外渺小。
高处不胜寒。
言罄忽然就想到这句话。
“好久没来这儿吃饭了,还真有点想念。”梁飞主动帮他倒了杯水,嘴里抱怨着,“上次过来还是给我大哥收拾烂摊子,啧,也不知道厨师换了没有。”
言罄学着他的样子将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接过水道谢:“谢谢。你很喜欢来这里吃饭?”
“是啊,这里厨子很不错。”梁飞笑眯眯地看向窗外,“风景也好。我每次过来能在这儿待一整天。”
“看日落?”
“看城市,看人,看日落,看星辰。”梁飞撑着下巴,目光依然落在远处,“看看我守护的这个城市,是不是值得我继续守护下去。”
言罄心中一动,问他:“一个人?”梁飞并不像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看上去也不见伤口,言罄猜不出他是根本没受伤还是已经愈合了,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心疼。
“不然呢?”梁飞转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陪我?”
梁飞有双看着极其冷情的茶色眼睛,茶色本应容易令人觉得温柔,可他不论冷着笑着总是漫不经心,让人看不透他真情还是假意。言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看不懂他,便缓缓道:“你若是愿意,我就陪着。”
梁飞双手撑着下巴,手指交叠在一起,眼睛半眯着,露出个浅浅的笑,一字一顿道:“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