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你是一个好人，可千万不要跟那些人学坏了...”
梦中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记忆是这么神奇，明明已经魂飞魄散，即便残缺不全，可那时的情绪，那时的感觉总会在寂静无人时，从阴暗的幽深处盘旋而生，死不放手。
它让人心旷神怡，让人怒火万丈，让人遍体冰凉，让人刻骨难忘。当记忆破碎以后，只觉得天旋地转。
“是我做噩梦了吗？”刘邦醒来茫然四顾，看到王忠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的脸，他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失火了！”然后拉起刘邦就往外面跑。
跑到殿门外，此时正是半夜，皇宫上下早已成了火把的海洋，黑烟滚滚，到处都是人。
王忠扯着尖鸭嗓子“快点救火！”一群太监宫娥提着水盆扑打着火势，七上八下，场面混乱一团。
天干物燥，土木结构的宫殿本就易燃，再加上风借火势，火势蔓延的极快，哪里是几盆水就能浇灭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火便从后殿蔓延到了前殿，熊熊火焰燃烧着，王忠一脸绝望。双腿一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是天子的贴身近侍，宫殿失火险些陷天子于生死当中，不管怎么说，都是死罪。
其他人眼看火势控制不住，也都停止了无谓地挣扎，无神地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刘邦此刻倒并不怎么害怕，站在火场外面，背着手看着眼前的滔天烈火，心中不由感慨“哎，多好的一间房子啊，这下怕是要烧的毛都不剩了...”
反正不是自己盖的，烧了倒也不咋心疼，只是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啊。”
皇宫失火并非没有发生过，只是像这次火势如此之大，又如此迅猛，尚属首次，而且“也太凑巧些了吧...难不成...”
刘邦悚然一惊，想起安漱跟她说的那些话，不由脊背发寒“她这么快就动手了吗？”
越想越可能，越想越心惊，正在此时，宫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声。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人想看不到是不可能的。
一阵急促的马蹄脚步声传来，远远就听一个略显年迈的人声在喊“陛下安否？陛下安否？我要见陛下...”
临近了，这才发现那是一位身穿绯袍的三品官员，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的样子，相貌平平，属于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在他旁边还跟着一名手持横刀，身披重铠的威猛汉子。
那汉子倒是长的极有特色，浓眉大眼，短须壮硕，眉宇紧皱，一派沙场悍将打扮。
“保护陛下，若有敢犯乱者，斩之！”
“诺！”
他带来的士卒分围出去，封锁了出入养心殿的要道，接管养心殿的治安防卫工作。
“臣，千衣卫侍胡不归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责罚！”
“臣，少府寺卿张左亮恭问陛下安。”
“朕...没事。”犹豫了下，刘邦还是吐出几个字。不说话总是不行的，而且今天和安漱说了许多，聪明如她都没发现，自己在说话上有什么异常，其他人按理也不会发现。
张左亮与胡不归相视，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皇帝头颅受创，口不能言，状若稚童的传言早已不是秘密。
如今听到天子可以开口说话，两人也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又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放出去的谣言。”
张左亮是个谨慎的人，为了确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陛下可以说话了？”
刘邦点头，张左亮大喜“老臣就说坊间流言不可信，陛下洪福齐天，自有昊天保佑，如何会因为一介妇人而失了灵智。”
“之前不是流言。”虽然被人拍马屁的感觉很爽，但刘邦不想做的太假，还是实话实说道。
张左亮再一次大礼参拜“吾皇因祸得福，真是臣等之幸，万民之幸！”
刘邦嘴角抽了两下，看来这位张大人也是个趣人，至少，这顺杆子爬的本事，刘邦自认为不如他。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理由也能更好地把这个慌圆了。
“陛下，养心殿火势已不可控，此地不宜停留，请陛下移居其他寝宫，待养心殿重修之后，您再搬过来吧？”
见皇帝没事，胡不归放下了心，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刘邦看着胡不归，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如果自己猜错了，这场大火并非安漱所谋划怎么办？
万一又有阴谋，自己还傻傻地一头撞进去，岂不是比猪还蠢？正思忖间，被大火吓的失了魂的王忠抬起头，对胡不归道：“胡将军，陛下起居一向是由娘娘安排的，如果没有娘娘旨意，怕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胡不归一脚踹在肚子上，他斜着眼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吸冷气的王忠，十分不屑道：“狗奴才，照顾陛下不周，老子本该砍了你的头的，还敢在此七里八嗦？”
王忠知晓胡不归的脾气，不敢再多言，胡不归冷哼一声，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娥，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天子寝宫失火，尔等有不赦之罪，来人！”
“在！”
十几个身穿皮甲，带着铁面的千衣卫士卒领命抽刀，刀光闪动，连惨嚎声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一一处决。
对胡不归的杀伐果断，刘邦有些不舒服。但想到这些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和王忠一样，是太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时时刻刻盯着自己，心中的不仁就散了几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尤其是这个时候，已经认定了太后对自己不太友善，还对敌人仁慈，那叫迂腐。
“胡将军，这些人是犯了死罪不假，只是起火真相还未查明，就处决他们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胡不归冷冷地看了王忠一眼，“哼，不是还有他吗？”
王忠不敢和胡不归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对视，立刻垂下了头，深怕下一秒，屠刀会落在他的颈项上。
“哎！人都杀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是赶紧给陛下安排一个妥当的住处才是。”张左亮叹了口气道。
胡不归拱手应是。
“陛下，养心殿失火原因不明，微臣恐还有暗火，不如您就移驾朝阳宫吧，那里有碧鲤池环绕，火势再大，也不会蔓延到那里。”
刘邦沉思半晌点头“那便依你所言。”
在马车里，刘邦裹紧了披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胡不归是安漱的人，这一点，他基本是可以肯定的。
如果说刚才不信，在他第一时间就处决了那些太监宫女的时候，刘邦便有理由信了，如果不是杀人灭口，毁灭证据，胡不归没有理由这么做。
很有可能，那个放火的人也在灭口范围之内。一将功成万骨枯，宫墙里的斗争更残酷，这就是现实，冰冷，残酷，不讲人情，只论利益。
一只绵羊是没有办法在老虎群里活下去的。“姐姐啊，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
“太后驾到...”
吁——
马车停下，刘邦揭开窗帘，看到前方太后的依仗队伍，在四周火把的照射下，刘邦分明看到了，那个华贵端庄的女子，眼中的幽幽冷光。
胡不归策马向前，来到太后驾前，下马行礼“末将胡不归，参见娘娘。”
太后盯着他，过了许久才说道：“这是咋了呀，火光漫天，黑烟滚滚，是想把我大渝社稷一把火都烧个干净吗？”
“回娘娘的话，陛下寝宫失火，火势太大，不可控制，所幸陛下龙体无恙，末将正护送陛下前往朝阳宫歇息。”
“哦？养心殿是陛下的寝宫，也是先帝的寝宫，几十年了，也未曾听过有此等事情，这好端端的，咋就突然起火了呢？”
胡不归道：“臣，不知。”
“不知？”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所有人都是心神一紧。
“不知就不知道查吗？”
张左亮走了过来，给太后行完礼道：“回娘娘，那些人照顾陛下不周，本就是死罪，已经被胡将军给处决了。”
“处决？”太后凤眸微睁，她盯着胡不归“胡大人，你不该给孤一个解释吗？”
胡不归表情如常，无动于衷，他拱了拱手道：“千衣卫乃天子亲卫，保护陛下是我等职责所在，不敢懈怠，那些人照顾不周，置陛下于险境，死不足惜，臣自认为做的没错，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胡不归，你好大的胆子！”
刘邦明显地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兵戎相见。
双方相持了好一会儿，太后又问道：“你不会把所有人都给杀了吧？”胡不归摇头“没有，还剩下一个。”
“很好，王忠！”
“奴才在！”王忠弓着身子走上前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是一只鹌鹑。玉萍扭着身子走到跟前，尖锐的木屐底踩在王忠的手上，脸上挂着冷笑“王公公，给娘娘说说吧，陛下寝宫为何会无端起火？”
王忠脸色惨白，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奴婢真的不知道啊，不知怎地，突然就起火了。”
“你该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刘邦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对王忠的遭遇也不免有些唏嘘，卧底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差事，偏偏他又不太聪明，让人知道了自己是卧底，哎，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