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临街的大门站着的两个侍卫瞅着走来走去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树就是不看的他们的路人甲有些忧伤。
两个侍卫互相使眼色,这路人甲可真是愁人。你说他也不靠近,也不远远避开,一身书生打扮,眼看着就科举了,更何况他颜值还贼高,谁知道会不会一朝登天,还真不好赶他。
和相府侍卫一样感到忧伤的是玉镯内的系统们。
女配系统:宿主骗了这画来相府干嘛?
炮灰逆袭系统:打脸呗。
宠妃系统:抱大腿呗。
反派系统:你以为都跟你是专业抱大腿啊,我们反派有骨气。
然后它们就看到谢子期不再悠悠达达的看看梅花看看天,而是跑到刚刚落轿子,从轿子里走出的刘无忌面前。
被秒速打脸的反派系统:日。
谢子期:"我有一幅字画献上。"
刘无忌看着对面没有执礼的谢子期,漫不经心地说道:"哦,说来听听。"
刘无忌并没有停下脚步。
谢子期没有追上去,他吐出一个名字:“谢兮之。”
刘无忌猛然停住,回头看谢子期。谢子期并没有因为刘无忌的吃惊而惊喜,而是平淡道:“祭子侄死于夜雨晚作。序、画、字,秃笔急就章。”
“给我吧,让管家赏你一百两银子。”
谢子期却没有动,反而拱手道:“若相爷如此,恕小生无法从命。”
刘无忌看了谢子期好一会,谢子期深色不变。
刘无忌随当今上马打过天下,在朝堂少有人反驳,积威之下,很少人能撑得住。刘无忌的脸色忽而一转,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胆气的少年。你说说看,有什么条件?”
“你怕不怕江南谢家?”
“哦,你这小孩子,有点意思。区区一个蜗居在江南的谢家,我怕它干什么。”
“那好,你要的我的画,就得管我吃管我喝。”谢子期从狂狷之士瞬间变的死皮赖脸了,其变脸之快让有官场变色龙之的刘无忌也为之惊叹。
这个小孩子,果然是很有意思。
谢子期随刘无忌进了门。
门口两侍卫全程一脸懵比,肿么那小子就眨眼跑到刘无忌面前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就进了这寻常七品官拿半箱子金元宝也轻易进不去的相府呢。
怎么也不可能是相爷看脸吧。得到了一个好了不起的答案,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严肃地站立着守门。
过了大门,左右夹道几处腊梅开的正艳丽,松柏挺拔。
谢子期随在刘无忌身侧,目不斜视。
“你是哪里人士?”
"江南人士,谢子期。"
”哦,你的官话讲的很好,很少有江南人能讲的这么好。你年纪轻轻不读书,来京华做什么?”
“来科举,不过我决定不科举了。”
“是吗?”刘无忌的脚微微停顿,又似乎只是错觉。
"你才多大,就中举人了?"
"我13岁中举,我不喜欢科举,谢兮子的字画是给相爷的敲门砖,我是来做相爷的幕僚的。我相信相爷不久就知道我比这区区一幅字画值钱的多。"谢子期不慌不忙的把这话说了出来,似乎这话和他喝口水一样稀松平常。
谢子期的视线掠过层层金碧辉煌的连绵屋檐,仍旧和刘无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是吗?"刘无忌云淡风轻的说道,但他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科举,满天下的士人无一人敢说这大不敬的话。
科举,是他心口一道刺。从小到大,他是写锦绣文章的公子,进过一次场,却未□□名。后被选为当今的侍卫,从此跟着当今施展文韬武略,建立赫赫功业。后来官名太大,已经不适合下场。而他的仇敌比他文采差,却偏偏三入科举,成为进士。每每殿前议事都讽刺他无才,可恨他无话可说。
久而久之,科举就成了在喉之梗。
刘无忌沉默地想着过往种种,听到这个小小少年的狂妄之言,似乎那些积压在胸前的郁气都在慢慢挥散。
两人就前后沉默着走到正厅,管家已经在正厅等候着。
"来人,换壶雨前茗茶。"
"你略坐坐,我换身常服,我们再谈。"刘无忌对谢子期道,随后走到内间。
管家看了一眼坐在客座上的谢子期,然后随刘无忌去了。
正厅内的侍女撤下茶,换了雨前茗茶来。
谢子期略微看了一眼正厅的摆设,就开始品茶。他慢慢喝,不急。想必得等一会。
内室里,刘无忌伸开双臂,有侍女上前给他更换衣衫。
管家说道:"相爷,我们在南山寺的探子来报,那和尚手里的字画没了。"
"没了?"刘无忌眼睛转动一下,突然想起正在喝茶的少年。
谢兮之的字画尚未不少存世,但这幅,满天下只有一个真品。南山寺的没了,这个少年来了。其中必有关联。
"行了,我知道,你去查查哪个吃茶的少年最近有没有去过南山寺。"
管家点点头,迈步要走。
"回来,顺便把江南谢家查一查,看看都有些什么人物值得忌惮。"
管家点点头,没走。
"没啦,走吧。"
刘无忌换了一身宝蓝色长衫,外面披着貂皮,信步走到正厅。看着茶水还剩半盅的少年,笑了笑。
这少年还真是有意思。
"相爷,看画吗?"谢兮之把包裹打开,掏出那幅画,平展在桌子上。
刘无忌见到字画,两步变一步,到了字画面前,屏住呼吸,整个脸几乎贴在上面。
这纹路,这痕迹,这用笔,果然是真迹。
刘无忌顿时爱不释手,越来越激动,喃喃自语。
过了好一会,浑身酸疼的刘无忌才直起腰来。又恋恋不舍的看着字画,口感舌燥的,正想喝一口茶,顺手掠过桌子上的茶水。没成想听到一个少年声音。
"相爷,那是我喝过了。"
刘无忌才发现,自己眼前还站着一个翩翩美少年,还是一个他忽略了好久的美少年。
见谢子期没给他递上茶水,刘无忌自个倒了杯茶。
很久没牛饮了茶水的刘无忌实在是渴极了,一下子咕噜喝了。
"我听说南山寺所藏谢兮之的字画没了?是你偷的?"
"我换的。"谢子期说的十分轻巧,没看刘无忌脸色,从包裹里又掏出三幅字画,分别是序、字、画各一幅,然后是几本书。
刘无忌踱步过去,本来还是漫不经心,等看清序、字、画大惊失色。他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翻来覆去,又拿过去和原本比照着看。最后额头上几乎是满头大汗。
过了一刻钟,刘无忌才放下手里的三幅字画。
"如真似假,真假难辨,真是好高的造诣。"
连他这个自诩为谢兮之字画评鉴专家都看不出,大家这天下也只有皇帝能分辨出来了。皇帝说哪幅是真,哪幅就是真,哪幅是假,哪幅就是假。
刘无忌又瞥到那几本书,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他心中似乎很是清楚,哪几本书被少年专门拿出来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似乎就是勾着他去拿。他明明知道,却又忍不住。
这少年啊,还是年轻。
刘无忌把最上面的书翻开,越翻越快。又迫不及待的翻了另外一个,一直翻到最后一本。
他震惊的看着谢子期:"你,你这是,这都是假的。"
谢子期微微抬头,似乎在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刘无忌长呼一口气,这是多大的才华,怪不得十三岁就能中举,怪不得能骗过前朝皇室皇子。
无论是谁还是他自己不想科举,他是绝不会把这个人从相府放走。
"来人,把子期公子安排到止园梓房。"有个侍卫领命。
"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后天晚上,我让管家去请你。这些字画,我想再品鉴品鉴。"相爷冲谢子期说道,眼神却未从字画上离开分毫。
"若不嫌弃,相爷请都收下。"
刘无忌愕然的看向谢子期。
"不过,我不喜人打扰,不需要丫鬟侍候。"
"好,你想吃什么,想看什么书,想干什么给管家说一声就成,让他去办。实在不成,让管家告诉我。"
谢子期连包裹也没带,十分轻便的跟随着侍卫离开。
止园,即便是冬日,也有无数繁花。
过了拱桥,有挂着不同牌匾的院子。梓房,坐落在止园的东南角,从墙角翘出数枝梅花。
谢子期跨步进去,鼻尖先是嗅到一股幽香。
早有两个麻利的仆人把院子又收拾了一遍,谢子期走进去的就已经窗明几净了。
待仆人有条不紊的上了膳食,侍卫才退去交付差事。
谢子期吃过饭,坐在窗前,拿过毛笔在宣纸上写道:"察人性,顺人情,然后可趁,其必有谐。"
他说不科举,倒是没骗刘无忌。只有成为科举的局外人,不置身其中,才能坐看风起云涌,指点一二。倒没想到,这么能戳中这个相爷。
几幅字画,就能引得他情绪失控,实在是浅薄。
堂堂一国宰相,居然如此简单。谢子期有些失望,只是希望是他看轻了刘无忌。
谢子期点燃烛火,把宣纸烧灭,走到门外,拿起一旁的大剪子,修剪梅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