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朝前驶去,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府邸。慕容瑾别有深意的看了顾如是一眼,笑着率先下了马车。
顾如是有些莫名其妙,在落梅的搀扶下跟着下来,落梅紧紧扶着她的胳膊,生怕把人给摔着,顾如是很无奈,她真没那么娇弱,经过这段时日的恢复锻炼,她现在徒手放倒几个壮汉都没问题。
府门前的牌匾上大书“定国公府”几个敕金大字,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即使是夜间也熠熠生辉。
门口人来人往,慕容瑾的车驾刚到就有人迎了上来,此人六七十岁年纪,四方脸庞,两鬓已生白发,精神却是极好,走路脚底生风,一举一动都透着武将的威严。
沈决向两人微微行了礼“睿王爷,睿王妃,”
“国公爷不必多礼,”慕容瑾虚扶他一把,定国公府代代出良将,沈决老将军早年跟随先帝南征北战,为北虞国打下这大好的江山,方才有了敕造的定国公府。
几人寒暄几句,便有侍从将两人引入府内,顾如是注意到,定国公对慕容瑾言语间虽很尊敬却并不过分亲近,浸淫朝堂多年的老将军,自然懂得明哲保身的重要性。
慕容瑾跟顾如是一到场自是众人行礼,丫鬟侍从穿梭席间,官员相互寒暄,好不热闹。
“你可知这今日这宴会所为何人何事?”两人在席间坐了,慕容瑾问。
“妾身不知,”顾如是摇头,她还是来之前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宴会,又怎会知道这宴会是为谁。
“想知道吗?”慕容瑾饮下一杯酒,目光扫视着席间众人。
“愿闻其详,”
慕容瑾凑到她耳边,暧昧的吹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不告诉你,”
顾如是“……”这男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见顾如是不恼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慕容瑾撇了撇嘴,“真是无趣,”
“那王爷认为如何才是有趣呢?”
“反正不是你这般就对了,”整日没什么情绪,好像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照理说岭南王的小郡主不该是这个性子才对,难道真是因为那姓宸的?慕容瑾余光扫过身侧的女子,眸光微暗。
场内人数渐渐多起来,这时一男子出现在席间,跟在定国公的身后,瞬间便成为全场的焦点。
男子今日也是一袭白衣,他似乎很喜欢白色的衣服,也将白衣穿的极好,温润似玉,如兰如竹,此时脸上挂着合适谦逊的笑,跟着定国公朝慕容瑾而来。
当真是个翩翩佳公子,慕容瑾凤眸微眯。
“睿王殿下,睿王妃,这是老夫的外孙宸若远,”沈决拱了拱手,“前几日方从岭南来”
“宸若远见过睿王殿下,”男子向慕容瑾行了礼,又微微转身向着顾如是,“睿王妃。”谦逊恭敬,言行举止无半分不妥。
慕容瑾放下手上的酒杯,“宸公子不必多礼,听我家王妃说与宸公子是故交,在岭南这些年还要多谢公子照拂。”他说着看了顾如是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顾如是心中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宸若远看着顾如是,她今日的装扮极好,多了几分成熟稳重,不似在岭南那般整日只知玩乐,面上表情亦是不冷不热,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一个人的转变竟能如此之大,她在京中这些时日,到底经历了什么。
心里的疑惑只是片刻,宸若远脸上带笑,“王爷言重了,小生与王妃不过是旧识,谈不上深交,”
“奥,是吗?”慕容瑾挑眉,看向顾如是,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王妃以为呢?”
顾如是直视他的目光,“可不是,妾身与宸公子不过是同处岭南,哪里来的深交,”
“如此,倒是本王记错了,”慕容瑾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沈决跟宸若远向二人行了礼,便带他向一旁走去,他今日设宴只是介绍京城权贵与外孙认识,好让他早日融入这个圈子,却并不想过分与谁亲近,睿王今日来本就让他意外,想来也是因为睿王妃的缘故,都道是睿王妃在府里受冷落,如今看来倒不像是真的。
这边朝中众人不断前来跟慕容瑾敬酒,顾如是待的无聊,借故离了席,带着落梅在远处的游廊上吹风,眼看着到了晚夏,夜里的风也添了几分凉意。
落梅远远的站在后面,不去打扰顾如是,顾如是看着远处的夜色,眼里神色莫名。
宸若远本是打算去后院,远远的看到顾如是一人站在这里,脚步顿了顿,还是摒退身后的小厮拐了过来,
顾如是早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听力向来敏锐,却也没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如是,”宸若远与她并肩而立,轻轻的唤了一声。
“我如今是睿王妃,宸公子不该再这般称呼我,”
“在我面前也要这般伪装吗,”宸若远叹了口气,往日里顾如是在他面前始终是眉眼带笑的,像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他厌她烦她,如今她这般冷淡,竟让他有些不适应,“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跟在我后面喊'若远哥哥',那时你也不大……”宸若远似是陷入了回忆。
“宸公子自重,”顾如是打断他的话,她脑中只有一些久远的片段,何况那不是她的记忆,宸若远于她,不过是一个知道名字的人罢了。
“你还在怨我方才那般说吗?你也知道,我如今……”他只当是顾如是心中怨他,才与他疏远,在他面前强装镇定,心里越发觉得心疼。
“宸公子,”顾如是突然转过身来看他,明亮的眸子直射人心,“我不知道公子为何会这般说,我与公子确实并未深交,更谈不上怨恨,公子莫要再说那些个不明不白的话,平白让人听了去,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宸若远的话停在一半,来京之前他设想过很多顾如是见了他的反应,他一方面为顾如是已经嫁人觉得解脱,一方面又隐隐的感到失落,没有一个人像顾如是那般十几年如一日的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还记得顾如是从岭南走的前一天,往日里调皮的小姑娘哭成了泪人,哭着喊着让自己带她走,如今相见,她竟是一次比一次的冷淡。
宸若远心中百转千回,“我如今在京中,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来找我。”
“不必,我如今很好,”
“如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宸若远声音低沉。
“你只当以前的顾如是已经死了吧,”顾如是道,况且以前的顾如是确实已经死了,“王爷还在等我,这便告辞了,”宴会还未结束,如今两人出现在这里于情于礼都不和。
“来京城的本不是你,”宸若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如是的脚步顿了顿,“不重要了,”上次宸若远的话她已有些怀疑,无非是岭南后宅的争斗,原来的顾如是已经死了,如今再来提这些又有什么用。
她回到席中,慕容瑾兀自饮着酒,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她,问道,“见到他了?”
“王爷想说什么?”慕容瑾眼线众多,想必是早已知道宸若远刚见了她,她也没必要隐瞒。
“你们……”
“慕容瑾,”顾如是叫了他一声。
慕容瑾挑眉,这似乎是顾如是第一次这般直呼他的名字,他看着她,不知道她准备说什么。
“你不必试探我,我与宸若远没什么关系,”即使有,那也是从前,何况那还不是她。
“本王知道,”慕容瑾看着回到席间的白衣男子,他之前虽然有过疑虑,但看顾如是的态度已明白了几分,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回去吧,”慕容瑾放下酒杯,来的目的达到了,待着也是无趣。
顾如是点了点头,跟着他站起身来,月色正好,两人也没坐马车,只是沿着街道往前走。
“本王方才,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慕容瑾侧头看顾如是,月光下女子的侧脸当真是极好看。
“什么?”顾如是踢着脚下的石子。
“一些关于岭南王后宅的事,”慕容瑾说的漫不经心,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你知道了,”顾如是倒是无所谓,“你迟早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