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实在没办法在外面细讲,林枫只得先请所有人进使相府再说。
这个时候,林仁肇他们蜂涌上去,将李从谦和陈向荣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表达自己滔滔不绝的敬佩之情,众星捧月般地将他俩拥入府中。他们一行人是集体行动,一路上还有人招呼吃住,人家李从谦一个孩子,半程才加了一个大人,竟然赶到了大队伍前头,不得不佩服啊!
简朴的午宴很快就摆上了桌,本来应该很欢快的接风宴,被九殿下李从谦突然跳出来一搞,顿时没了味道。
林枫拿起筷子吃了两口,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李从谦,实在没有啥胃口,也没有办法开口提起此事。
李从谦感受到林枫的眼光,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用筷子指了指旁席上的陈飞他们,再指指自己,意思很明显:为什么陈飞他们几个孩子能来,我就不能来?
林枫苦笑着摇头,你堂堂一个皇子,能跟人家几个孤儿比吗?这之间岂止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刘仁赡观察到这幕小小的哑剧,不由地失笑,转头轻声询问林枫:“林大人准备怎么办?”
“凉拌!”林枫没好气地说,用筷子指指东面,叹气说道,“等着东面的消息吧。不出意外,京城里的旨意这两天就该到了!”
这是不用说的事,金陵城里的紧急命令这会儿一定已经在路上了,最少也是齐王李景遂亲自下令申饬林枫,然后一定会将李从谦押解回去。
“那我这两天让我的两个孩子陪着九殿下,在这鄂州城里好好转转吧?”刘仁赡提议道。
“不!我不去,我要跟队友们在一起!”李从谦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将筷子一放,大声说道。
林枫只能摇头,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受到为几个人的影响,席上除了一个还有点闲心看戏的马斌,其他人也都埋下头去,加吃饭。
吃过了这场闷饭,林枫与刘仁赡简单一合议,决定给特种战士放半天假,他们俩闭门商量西行事宜。
刘仁赡听了,也立刻吩咐使相府中两名副将,再加自己的两个儿子刘崇文、刘崇谏当好“地陪”,带客人们去鄂州城的名胜转转。
马斌一听密商没他的事儿,虽然有些失望,但立刻抖擞了精神,提出要陪着特种战士们一块转转,自告奋勇当“钱袋子”去了。
林枫挥别了一干兄弟,转身与刘仁赡进入了书房。
待所有下人都退去后,刘仁赡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至善,为什么此次西行如此之急?”
林枫自然不会对这位老大人有所隐瞒,将自己跟皇上李璟、齐王李景遂讲过的梦境,近来朝中的变化一一道来,以及自己与李璟商定好的谋楚条件,侧重讲出了自己不得不提前实施谋楚计划的原委。
刘仁赡静静地听着,期间不一言。
“在小子看来,国家变革、展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唐展至现在,终于呈现出了一些好的苗头,但既得利益者、因循守旧者必不甘心,以后的路子会越来越难走,变革无疾而终、半途而废都有可能!为了大唐的未来,小子不得不行险一博,谋立大功,从而希望尽早掌控变革!”林枫最后沉声总结道。
“那,至善,你入楚的谋略是?”刘仁赡终于接了一句话。
“很简单,顺水推之,而耗之,分而化之,诱而利之,化他力为己有,最后鲸而吞之!”林枫将自己西行后的整体思路和盘托出。
刘仁赡再度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说的那个梦,你自己相信吗?”
“我千相信万相信!因为,好多事情已经在现实中应验了!”林枫立即接道。随后,林枫又将李璟审问韩熙载关于梦中对话的场景详细说了一遍,特别强调,就算北方最后统一了天下,但失去了燕云十六州,面对无遮无拦的更北方野蛮游牧民族,最终还极有可能招致华夏民族浩劫,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方才最后总结说道。
“正是为了避免这一切变成现实,为了这天下的华夏百姓,我才不自量力地起了辩论赛,倡导抡才大典,鼓励荣誉勋爵,努力操练精兵,就是想集中大唐有志之士之力,合力去改变很有可能生的未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听到这里,刘仁赡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大声念道。
刘仁赡疾步踱到书房西侧墙上的地图上,狠狠一拳捶到了北方汉国都城洛阳的位置,痛苦地说道:“以北统南,好了不起吗?当我江南没有好男儿?可惜,先皇休养生息,睦邻修好,可谓不思进取,我纵有万般雄心不也是徒唤奈何!”
刘仁赡再度走到窗前,向外一指,回身接着说道:“我可以尽力佑这鄂州一方百姓的安宁,佑这一方土地的平安,可是,我没有办法顾得淮北的百姓、楚国的百姓,就连这大唐天下,受苦的百姓不也处处皆是!”
林枫看着有些语无论次,激情之下面容变得有些狰狞的老大人,心中哑然失笑,只道自己是一个小愤青,想不到老大人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地老愤青啊!在这兵荒马乱的大乱时代,作为一个忠心爱国、悲天悯人的好人,生活一辈子,就要生生痛苦一辈子啊!
心神激荡的林枫站起身来,上前紧紧握住老大人的手,大声应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可谓我辈共同的座右铭!”
刘仁赡摇摇头,紧紧盯着林枫,沉重地说道:“至善,我不如你!你一介白丁出身,却可以不顾安危,大胆进取,成功做出如此多的骄人成绩,着实难得!而我,以往只知道一个愚忠,一切依规而行,从来不敢逾越半分,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枫盯着老大人有些痛苦的面容,心中激动无比,却一时找不到话语接续。
刘仁赡话语停了停,突然有些艰难地说道:“至善,换个角度想,也许将李从谦带到楚国去并不是一件坏事情!”
林枫身体一震,脸上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说实在话,林枫心里不是没有闪过拿李从谦当“人质”的念头,但心里有点太过固执地相信李璟、李景遂和其他人的人品。其实仔细推想一下,且不说自己楚国之行万一没有成功,失败的全部责任会不会悉数推到自己身上,林枫内心深处最怕的事情则是,万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政坛对手集中力量将府中所有人给暗中刺杀了,寻个借口将级市场给搞垮了,制造一个事故将谷中的特种部队给解散了,然后再慢慢将科学院控制权给夺了去,自己的一切努力就将付之东流,自己也就将正式成为一颗曾经短暂活跃在南唐政坛的流星了!而在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这一切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林枫咬了咬牙,他可从来不是一个迂腐执拗的怯懦之辈!林枫向刘仁赡深深一躬,直起身来说道:“看来,我得晚上跟马斌谈谈了!”
就在这一瞬间,林枫打定了主意,既然李从谦执意要随队西行,那就不要怪我顺手推舟了!
直到这时,林枫方才从怀中拿出李璟写给刘仁赡的密旨。刘仁赡并没有急着去看,只是冲着林枫一拱手:“请至善放心,愚兄和武昌三万精兵随时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