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个天真烂漫、弱不禁风,或者看上去人畜无害、温良谦恭的小女生,说不定,此时我已经扑倒在地,哭得凄凄咽咽、梨花带雨,有可能还抱着灯泡赵的大腿,让他为我主持公道,不然我就寻死觅活。
可惜,老娘做不来,打从娘胎里出来,我就是个不会求饶,不向恶势力低头的主。要是生在旧社会,说不定,我也能做一回刘胡兰,死在敌人的刀枪下。可现如今,我却只能死在同胞们的尔虞我诈之中,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赵老师,你不能因为我这次考试成绩提高了,你就觉得我有问题啊。”我愤愤不平,这不是扼杀别人进步的积极性嘛。
“张希希,你先别激动。”灯泡赵从正好将他的躯干卡住的办公桌里钻出来,走到我面前,“校方呢,也不想因为一次考试,挫了那些有重大进步的同学的自信心对吧。”
“那些”是哪些?不就一个我么,说得好听。
“所以啊,校方决定,让你,和这次缺席全科考的同学们一起,再考一次。这样,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what?让我再考一次?为了这些莫须有的谣言?一中真是越来越没天理了。
“赵老师,这不公平,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考,要考就全年级一起考,谁也别拉下。”
灯泡赵见我气不打一处来,知道现在也跟我说不明白,大手一挥打发我先回教室考虑考虑,说是如果真不愿意重考,就只能撤了我这次的排名。
这可是**裸地威胁啊,我还想据理力争,灯泡赵却被其他班的老师叫了出去,我只得灰头土脸地回了教室。
“希希,赵老师说什么了?他有没有使劲夸你?”丁一见我从教室门口走进来,马上扑了上来。
我冷笑,“他确实使劲了,使劲踩我。”
“踩你?什么意思啊?”
“他也觉得我的成绩有诈,让我重新考一次。”我咬牙切齿。
“用下三滥手段的人,当然人人都能踩。”一个熟悉的,万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用回头都知道,一定是陆知遥。
“陆小姐,您还真是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凑啊。”
陆知遥拍拍我的肩膀,“你的热闹,特别好看。”
我敢肯定,陆知遥一定在这次的事件中,像氧化锰一样起着煽风点火的作用。
“怎么?怕再考一次啊。”陆知遥还在一边幸灾乐祸。“也是,万一马失前蹄,那谣言就坐实了哟。”
“我要不要去考试,关你什么事?”我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向陆知遥。“你不会以为我还是初中时的那个被你一激就屁颠颠地干傻事的张希希吧?”
记得读初中那会儿,我跟陆知遥之间还没有将内部矛盾激化成阶级矛盾。我们班转学来了个顶漂亮的女生。原本陆知遥在班级里属于一朵傲立的班花,这么一来,陆知遥的班花地位不保。之前那些围着陆知遥转的傻男生,通通跑去对新来的转学生嘘寒问暖去了。陆知遥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她是个虚荣心极其强烈的女孩子,这一点,在当时已经显露无疑。
陆知遥心里不舒服的表现,就是变着法子找人家的茬,这是她的惯用伎俩,过了那么多年倒也是始终如一地坚持着。
那个时候,我还拿陆知遥当朋友,朋友心里不舒服,我自然是要同仇敌忾的。平时小打小闹,往人家书包里塞点粉笔头、给人家书本上点颜色,这些我都帮着陆知遥干过,那时觉得这只是帮朋友出口恶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陆知遥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那天早晨,我同往常一样,在路口等陆知遥一起去学校。小时候,朋友之间的情谊好像都体现在这种等待里。你等我一起上学放学,我等你下了课一起上厕所,仿佛只有这种等待,才能为我们的友情奠定一个基础。
“希希,帮我个忙呗。”
那段时期,正是我拿着卢铭买的那套古惑仔影碟看得最走火入魔的时候,天天做梦都能梦到陈浩南,觉得他简直帅得飞上天。听到陆知遥要我帮忙,感觉自己浑身的义气终于找到它的用武之地。
我拍着自己发育不良的小胸脯,摆出一副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架势,“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帮忙。”
陆知遥从书包里掏出了她前阵子新买的sonywalkman塞进我手里。
“帮我把它放进吴尹的书包里。”吴尹,就是那个貌美的转学生。
我抱着walkman的手僵在半空中,虽然我看古惑仔入了迷,但是我还是有起码的道德底线的好吗?我的道德意识告诉我,这种诬陷好人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
我把walkman重新塞回陆知遥手里,“这个事情我不干。”
陆知遥摆出一副,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朋友的表情质问我:“你不是说只要你能做的,你都会做吗?放个walkman而已,有什么做不到的?”
没什么大不了,你怎么自己不去?当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可陆知遥和我,是有着你等我,我等你的交情的呀,这么说显然是要把我们之间的友情破坏掉的。
于是我说:“遥遥,我们放支笔在她书包里吧。”一样可以栽赃嫁祸是不是?
“切,张希希,你是不是害怕了啊。”陆知遥冷哼。
我当时脑袋就热了。第一,陆知遥叫我“张希希”,是我最不喜欢的;第二,她居然说我怕了。我除了“脏兮兮”这个绰号外,最名声在外的,就是“大胆希”这个外号。她居然怀疑我是怕了,我能是这种人么?
我一把抢过还在陆知遥手里的walkman,往我自己包里塞。“陆知遥我告诉你,我希希不是这种人!”
现在回想起来,陆知遥早在6年前,就已经原原本本,完完全全是个卑鄙小人了。而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个既冲动又没脑子的傻缺。我俩本该是绝配的,只可惜,陆知遥还是原来那个喜欢动用下三滥手段的陆知遥,而我却在与她搏斗的岁月里,渐渐生出了脑子,也越来越不招她待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