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刻正在被想尽办法“包庇”的李唐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突然被子被人掀起，灌入了一阵冷风。他一个哆嗦，睁开迷蒙的睡眼，一抹人影带着暖人的温度靠过来。
李唐打了个激灵，睡意全消，打开床头灯瞪着某人：“你怎么过来了？”那边好好的宽敞病床不睡，整什么幺蛾子啊。
苏澈面白如纸，冷汗涔涔，眼眸迷离地望着他，痛苦地咬着牙蜷着身子，手里还拽着李唐睡袍的衣带，眼神里藏着一丝痛苦。
看他这副可怜样，李唐一晚上的怨气总算消了。人的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吃的亏多了，发现害你吃亏的人也不痛快，心里反而痛快了。李唐觉得自己不太地道，苏澈现在时不时发疯的毛病都是他行差踏错给害的，他好好地在这躺着，威胁恐吓他的人反而受了伤。
“麻醉药效过了，之前不知道疼，现在该后悔了吧？”李唐伸手帮他擦掉满头的冷汗，“我去帮你叫医生，看看有没有止疼药。”
苏澈扯紧他的衣袖，淡淡地摇头：“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我抱你回去。”李唐就要起身，苏澈又阻止他。
“九九，我想和你一起睡。”苏澈将他拉回来。
“不行，我睡姿不好，万一压到你伤口……”
苏澈倾身抱住他，幽幽的冷香扑到他面上，像窗口那朵秋天的玫瑰，凛冽含香。“我抱着你，你的睡姿就好了。”
李唐：……
再折腾下去两人都别想睡了，既然他非要留在自己床上，李唐懒得再挣扎，从他怀里钻出来说：“你别靠我太近，万一我把你踹下去，你这上就白包扎了。
苏澈点了下头，眼睛如寒潭般幽邃，微亮的灯光映在其中犹如一点倒映的星光，隐约的其中一抹淡到极处的笑意流星似的轻轻闪过。
李唐调暗了光，等过了会儿苏澈的呼吸渐渐均匀，他才扛不住睡意躺下，但也不敢睡得深沉，生怕弄伤了苏澈。迷糊中暖意拢过来，耳侧似有呼吸痒痒地落在上面，意识到是苏澈靠过来睡了便没睁开眼。
谢颖在隔壁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起来敲了敲门没人应便开门进去，身后跟着来换药的护士。
病床上空荡荡的，反倒是陪护床上向上拱起一大团。
谢颖：洛九你个禽兽，病患都不放过！
谢颖走过去，床上的两人额头相抵睡颜沉沉，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俊美，场面暧昧唯美得让人面红耳赤，一时间脑海里蹿出“交颈而眠”一词。
谢颖回头看到护士也红着脸，便轻轻地示意她出门，等出了门才道：“你晚点过来给他们换药，还有麻烦请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
护士连连表示自己不会说。
两人醒来后，李唐艰难地把苏澈抱到轮椅上推着他去洗漱，穿上让人买的干净衣物。昨晚上两人的衣服都被血水浸染，都不能穿了。
早上换完药，苏澈就拉着他的手望着他，眼眸明亮：“九九，我们回家吧。”
为什么感觉在他眼里看到了兴奋。
李唐试图挣扎：“……你的伤还没好。”
苏澈突然扶着他的手摇摇晃晃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我没事。”
李唐差点崩人设，盯着苏澈顶着一张冷漠脸脑袋上却全是虚汗，恨不得一巴掌拍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鬼。职业素养良好的李某人宠溺微笑，后槽牙咯嘣咯嘣咬得响，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挤出来：“都、听、你、的。”
苏澈嘴角带出细微的笑痕。
文妈提前收到谢颖的电话支支吾吾地让她带几个人过来清洗血迹，她立刻就联想到那个清透的少年，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让谢颖放心，带人将屋子都打扫干净。那血迹在厨房淌了一地，落梅般摇摇晃晃地朝楼上而去，又在苏澈的房间里流了遍地。
文妈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沾血的刀子，心里一揪，仿佛看到那个被捅伤的少年满目惊恐地惶然奔逃，不料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逃无可逃地遭人捕捉……
只是，房间里的红酒和剩余食物残渣的餐盘是怎么回事？
文妈看周围被碰倒的事物，叹气：大概就是在这里起了争执，苏澈跑下楼却被洛九伤到，苏澈逃跑无门只能上楼，却被洛九给追上来了……
还好洛九没丧失理智，否则真说不定要出人命了。
等处理好，文妈带着人正要离开，李唐推着轮椅上的苏澈刚好进门，身后还跟着抱着个箱子脸色难看的谢颖。
“文妈。”苏澈首先问好。
文妈看着面色惨白的虚弱少年，同情又怜惜。“苏少爷要保重好身体，多听听……少爷的话……”文妈于心不忍。
李唐深表赞同，手搭在苏澈脑袋上：“我的话你不听，文妈的话你是不是该听听？”
苏澈看向文妈，心情很好地顺着李唐的意思：“谢谢您。”
文妈和谢颖同时别开头，不忍再看他“勉强”的神情。
“不知道二少回来得早，要不我让人做好饭菜再走……”
“不用了。”李唐本想同意，但苏澈看着他的眼睛漆黑如夜，隐有一丝光亮，令他联想到一只可怜兮兮等着主人喂骨头的小狗，“文妈，你最近都不用叫人过来了，我和苏澈叫外卖就行。”
文妈一顿，点头：“我知道了，二少爷。”说着带着人走了。
送走了老人家，李唐一把将苏澈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到沙发上，转头就看到谢颖：“你怎么站着？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谢颖看了一眼苏澈，把箱子放下来：“你送送我。”
李唐早觉她怪里怪气，便送了她一程，没注意身后盯着他们背影瞧的人。
出了小花园，谢颖忍不住了，打破沉默问：“洛九，你那些东西是要用在苏澈身上？”
李唐当然不能说自己才是“被试者”，温柔款款道：“是啊。锁着了免得他夜里胡乱跑又弄伤了自己。”李唐自认这个理由相当完美。
谢颖神色恍惚，心里一片冰凉，半晌咬牙道：“他不会再跑了，你、你对他轻点。”
李唐蹙着眉：“这事还会疼？”不就是手铐脚铐吗？
谢颖想到他身边从没有伴侣，过去没有经历，现在竟还找了位同性，一时没有分寸也是情有可原。“措施不当自然会受伤，你多用点……润滑……”谢颖平时和他调侃荤段子都没羞耻过，现在嘴巴都快抽筋了，“总之，你注意点别弄伤了他，他本来就受了伤。”
“润滑？”李唐诧异地看她，“那东西太紧了？”一想要是不紧，手小点，一下子就能从手铐里挣脱了，“我懂了，家里没有润滑油，不知道汽油或花生油可不可以……”
谢颖一脸懵逼：“汽油和花生油？加把火你都能烤着吃了。”那地方脆弱成那样，洛九真能玩。
李唐虽然不抽烟，但想着也得注意安全，而且手上都是油味的确不好闻，于是虚心请教：“那要用什么？”
“你实在不行就用点沐浴乳之类的。”谢颖翻白眼。
李唐恍然，又笑道：“小颖，你怎么这么熟悉？该不会自己经常玩吧？”
谢颖一口恶气堵在胸口，瞪得眼睛发酸，一脚踩在李唐的脚上：“臭流氓！”说着上车，甩李唐一脸尾气扬长而去。
李唐疼得脸一抽：……问别人玩不玩囚禁play好像真有点不太好？
回到屋里，苏澈正坐在沙发上翻着谢颖刚刚带来的箱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他生得极为精致，这样的美人是超越了性别界限的，不论男女都无法抗拒。此刻，他仰着脸，几缕黑色的发丝落在脸侧，一双落了漫天星子的桃花目轻轻眯起凝望着走近的男人，露出了略显尖细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
李唐分毫不懂欣赏，不仅没惊艳得晃瞎眼，恰恰相反，他有点蛋疼，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那么让人岁月静好的事。
果不其然，苏澈眼角轻轻上挑，桃花眼更是清艳逼人，嘴角也微微弯起，淡色的唇透出几分邪佞，他张唇声音飘渺，轻声唤道：“九九，你过来。”
李唐盯着他手里扯着的一条链子，差点不顾场合地咬指甲。但他的演技水平都深入骨髓了，就算心里百般不情愿，脚下还是走了过去，甚至温和地摸着苏澈的脑袋宽容地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苏澈发出一声叹息：“抱歉。我不想禁锢你，更不想你恨我……”
李唐盯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你特么把抓着小爷的手放了我就相信你不想。
“可林笙荣想。”苏澈认真地字字句句清晰道，声音一点点低沉下去，深沉中夹杂着恍惚，“想囚禁任医生，想看着他惊恐，想让他无法抗拒只能臣服，想要一段不会背叛的关系……”他将冰凉的银色手铐取出，握着李唐的一只手，直直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想让恐惧取代你的思考，听从心声臣服于我。”
咔擦。一只手铐落了锁。
李唐的另一只手也被他握住。
咔擦。
“这样坦率地因惧怕而顺服，远比那些遮掩着互相猜忌的感情真实。我不会欺你骗你，更不会利用你，既不是出于新鲜，也不是出于欲望。我是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你的主人，只要你愿意。”苏澈吟诗般轻轻念诵，可也无法阻挡李唐内心奔腾而过的一千头草泥马。
李唐盯着被拷住的两只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这话特么就有点耳熟了。呵呵呵呵。
李唐大脑一片眩晕，仿佛被丢进了巨大的阴谋漩涡中心。就在他忍不住猜疑苏澈根本就是找机会折腾他报复他时，苏澈双眸顿时清明，握着他被拷住的双手，从下至上仰视他。
“你会恨我吗？”他的嘴唇紧绷，目光淡淡，可握着苏澈的手却不自觉用力，似乎在紧张。
李唐手上被握得疼，登时清醒过来。大概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苏澈入戏过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其实早有预兆，苏澈在扮演戏子上一直出挑得惊人，即使是生活里也常带着戏里的习惯，当时便透出了一丝古怪，只是都被他理所当然地忽略了。但愿不会重蹈覆辙……不，一定不会。虽然这么想有些卑鄙，但拍完《戏子》，苏澈绝对有实力竞争国际A类电影节金鳞奖影帝。
这样，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李唐仔细想想不就是不能出门？在家也能飙演技啊。演戏宅表示听起来还有点小期待……
于是他摸着苏澈柔软的头发，温和到不能更温和地安抚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苏澈垂下的睫掩住了眼中的似笑非笑，问：“真的？”
李唐重重地点头：“你囚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