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向面前的人,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这话也就只能当借口听听。
其实,他还是在犹豫吧!
“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就没有回头路了,这是一场赌上性命,赌上陆家的博弈。”老夫人冷静的声音在室内缭绕着,钻进陆镇元的耳里,让得他攥了攥手心里的衣摆。
许久之后,他才道:“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颔首,没有久留,陆镇元便离去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老夫人有片刻失神,“我是不是做错了呢,可这些重担,若不让他们背,又能让谁背。”
一旁的李嬷嬷躬身听着,替她理了理腿上盖着的毯子,道:“夫人也是为陆家,为了两位爷着想,何谈对错呢!”
“可这条路不好走,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以三爷的手段,必不会出现那等事的。”
“我也只能信他了。”老夫人弯起嘴角,“你说的对,这件事没有对错,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错的。”
她要做的,不过是更改这个错误罢了。
李嬷嬷望向眸子骤然凌厉的老夫人,低下头去。
侯府内,裴瑾琰坐在书房里,窗台上的君子兰颜色正好。
屋里头并不太暖和,只放了一个碳盆,熏香在屋里头淡淡地散发着,书案后,一人执笔良久。
纵然蘸了墨,也不过是空等墨干罢了。
再一次搁下笔,连角落里伺候的长随也察觉到了他苦恼的心绪,咽了咽口水,询问道:“爷,可是哪里不妥?”
裴瑾琰放松身子靠在身后的椅子里,面上略有疲惫。
“派人去陆家送个信吧!”他闭上眼道。
长随松了口气,立即应诺离去。
能说出来就好,怕就怕没有缘由,他们这些做随从的可就惨了。
陆苒珺接到口信后,没有犹豫,便吩咐了老四备马车,一路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别院里。
别院外头看起来只是寻常,至少在这一带无甚出色的。可进去了才发现,这里乃是别有洞天。
按照春夏秋冬四季来排院子,相对应的是梅兰竹菊四个院子。
陆苒珺一路跟着仆从来到了梅园,里头的梅花还未开,树下却坐了道身影,瞧着模样捻拂袖煮茶,略添风雅。
到了这里,仆从并未再上前,悄悄退下了去。
陆苒珺朝着人影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小杌子上坐下,“小侯爷好兴致。”
听到她的声音,裴瑾琰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些,他抬眼看向她,“你来得比我想的要快些。”
“嗯?”陆苒珺眨了眨眼睛,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只得道:“安远小侯爷相邀,苒珺不敢耽搁。”
“是么,只是因为我是安远侯府的小侯爷么……”他低声道,也不知参杂了什么,说出的话与从前不大一样。
陆苒珺很敏锐,自然是察觉到了。
她道:“我来,并非是因为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这个罢了。”
裴瑾琰抬眸,听得她继续道:“虽不能保证我们永远的盟友,可至少暂时你我也称得上朋友二字。”
他笑了笑,原本淡漠的面容霎那间宛若初融的冰雪。
“你说的是!”
“小侯爷今日怎么了?”
“我字修之,”他突然道:“你可唤我修之。”
陆苒珺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告诉自己他的字。
“你可有小字?”他询问道,茶香已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清清淡淡,带着股花香。
陆苒珺回过神,下意识道:“乳名苒苒……”
裴瑾琰含笑点头,是了,他也曾听过陆镇元这般唤她。
热气蒸腾而出,茶已煮好。
裴瑾琰给她添了杯,“这是加了花蜜的。”
陆苒珺看着面前的茶,道:“多谢小……”后头两个字还未出口便瞧见他幽深的目光扫来,硬生生逼回了那两个字,她道:“修、修之……”
裴瑾琰颔首,继而给自己也添了杯。
偶尔抬眸间,瞧得见对面的人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心头突地就开怀了不少。
他想,今日是来对了。
“修之……似是有心事?”陆苒珺叫的还不怎么顺当,因此声音不大。
裴瑾琰弯起嘴角,略微垂眸的模样,再配上他那俊美无疆的容貌,着实有令人窒息的诱惑。
陆苒珺稍稍撇开了眸子,不去看他。
“是有些,不过已经好多了。”
“哦,那就好……”
两人沉默下来,陆苒珺看着面前的茶,微微出神。
她所知晓的裴瑾琰一直是个强大且手腕高明的人,而今日的裴瑾琰不知怎的却给了她一种疲惫的模样。
没错,是疲惫。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轻柔了些,“修之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说说到底是何事叫得你如此烦忧。”
裴瑾琰闻言看向她,“苒苒心思细腻,那你猜猜,我是因着何事?”
陆苒珺有些不喜欢他的称谓,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乳名,尤其这个人还是个男子,到底有些不大适应。
不禁后悔,方才是不是该多嘴那么句。
“朝中党争愈烈,官位空缺,修之是在为此事烦忧么?”
似乎除了这个,暂时也没有其他的了。
裴瑾琰摇头,“在我看来,只要阻止二皇子争夺罢了,我烦忧的,是皇上与太子。”
“太子?”陆苒珺道:“太子怎么了?”
“太子年纪还小,心性又单纯,后宫那个地方,着实太过危险!”
“难道太子他……”
后头的话她不敢说出来,可裴瑾琰也没有打算再说,这让陆苒珺心里更是百爪挠心。
萧泽那个孩子,难道真的出事了?
可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更未听父亲提起过。
是宫里隐瞒得太好,还是什么?
裴瑾琰吃了口茶,淡淡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不过说说罢了。”
陆苒珺抿唇,他的模样可不像是说说而已。
不过想想他不说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是太子一派的机密了。
“这个别院景色很好,外头看起来虽一般,可里头却是别有洞天。”为了不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她岔开了话。
裴瑾琰点头,“这个别院是家父在时开建的,其他院子也是院如其名,你若有兴趣,我可带你观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