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庆怜枝忙着与周公相会的时候,庆连山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穿上了衣服,生怕将一边睡着了的林怜儿吵醒。
庆连山穿好衣服,轻轻的合上门。没打扰任何人,提了一直灯笼去往庆俊旸的院子。
庆俊旸这时还没歇下,正在书房里写着什么。
“旸儿。”庆连山推开房门。
见庆连山来了,庆俊旸从桌后起身,走到桌前来。庆俊旸的书房很大,在巨大的书桌旁边,还有一个琴架,架上的琴早已送给了庆怜枝。
“父亲,夜深了,您怎么还没睡呢?”
庆连山放下灯笼,坐在椅子上,庆俊旸适时的递上了一杯茶。
“旸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庆连山问的是灵秀公主要嫁给庆俊旸的事儿。
皇上寿宴的那一出让庆连山对灵秀公主没了好感。本以为在灵秀公主以死相逼之下,皇上会答应她让这门婚事取消,但终究这只是庆连山的妄想。
庆连山不傻,也不贪图权欲。这件被别人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儿却给像是给庆连山罩上了乌云一般。都言“一入侯门深似海”,事实上,比起皇家,其他地方的明争暗斗都算不了什么。庆连山不想让庆俊旸趟这趟浑水。
“父亲,儿子以为,既然她要嫁,那我娶她便是了。”庆俊旸不紧不慢的,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唉!你这是什么话,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回来。”庆连山长叹一声,他这会儿脑子乱的很。
“父亲,皇上现在已经在西北慢慢安插人手了。”庆俊旸将手中的茶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恩?”
“自我们回京那日,皇上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庆连山略一思忖,眉头微皱:“皇上终究是忍不住了。”
“父亲,皇上老了。”
庆俊旸提示他,皇上已经过了六十大寿,就算皇上再怎么不服老,日夜操劳,心也早就老了。
“父亲,皇上这次任我当江南总督的意图您也能明白,不过是想将我扶持起来好帮太子上位。更重要的是,他怕顾彦衡反,他用权力拉住我,用官职扶持我,用公主牵制住我。我便如他所愿。”
“唉,这便是我讨厌官场的原因,相互勾结相互牵扯,哪怕是在最上面的皇上,也得用各种心思手段!”
“父亲勿怒。皇上算盘打的响亮,只是,顾彦衡会不会反,我到时会不会帮他,都还是未知的。”
“怎么?”
“父亲,你有所不知,在我跟随王爷去西北的第一天,我的身边就安下了皇上的探子。每日都会记录所有,一月汇总发回京城。王爷一早便知道了,那探子发回京中的密奏,都改过了。改成了我与王爷二人表面和睦,实际上明争暗斗,还不时的加上一些王爷如何欺凌我的情况,让皇上以为我对王爷恨之入骨。”
庆俊旸顿了一顿,看向庆连山不可置信的脸:“所以,皇上才敢把江南总督任命于我,他以为,我恨极了王爷。到时候,就算王爷不反,我也会逼着他反,只有王爷有造反的意图,赵家才有理由把西北收回来。”
“这。。。皇上他。。。”庆连山瞪大了双眼,十分震惊。
“父亲,皇上他,终究是皇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从来不是气量大度的人,皇上也不能是这样的人。
“皇上终究是皇上。”庆连山下意识的重复这句话。
“父亲,我已深在局中了,这盘棋,我不下也得下。您大可以当做不知道,您和母亲还有小妹好好的在京中。二弟也不必过多担心。至于我,在皇上手中。”
庆俊旸向庆连山作揖,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了庆连山眼中的担心与不舍。
庆连山沉默良久,终究是无话可说。提起灯笼除了书房,庆俊旸看着父亲略微蹒跚的脚步,心中十分不忍。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在这京中,谁不是皇上的棋子,就连顾彦衡,也只能暂且听从皇上的指挥。
身不由己,大概就是如此吧。
只不过皇上老了,快要死了。
庆连山走后没多久,庆俊旸也回了自己的卧房休息,待在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还有八天,灵秀公主就要嫁过来了,成亲之后,他们便要一同前往江南了。
庆俊旸贪恋家中的夜色,不忍睡去。
庆连山回到了卧房,远远的就看见屋内燃起了烛火,林怜儿不知在什么时候醒来了。
“怜儿,你怎么醒了?”庆连山看着坐起的林怜儿轻声问道。
“山哥,你跟旸儿谈的怎么样了?”林怜儿不放心,她本身睡眠就浅,况且自从皇上下了旨要将灵秀公主嫁过来之后,庆连山就愁容不展。
“是我吵到你了吗?”庆连山避而不答。
“山哥,早些休息吧。”林怜儿生生的将已经推到嘴边的问话咽了下去,既然庆连山不想说,那么她也就不能问。
庆连山应了一声,褪去外衣便上了床,一夜无话。
睡得最好的大概就是庆怜枝了,她今夜很听话,没有偷偷的滚下床。只是身子仍然是不老实,一会儿从被子踢出腿来一会儿又打出拳去,被子扯到了半腰上又掉下床去。
当值的兰花年纪小,经不住睡意,自是没办法帮庆怜枝将被子拿起。庆怜枝睡沉了,冷的不得了,却也没能睁开眼睛找被子,只是自顾自的蜷缩起了身子,就像猫蜷起身子一样,成了大床中央的一个团子。
庆怜枝睡得迷迷糊糊中,瑟缩着的身子突然有了重物的压盖,一双大手将她的被子从床下捞起给她覆在了身子上。
大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时辰前当了一回采花贼的顾彦衡。他记住了翠花的话,庆怜枝睡觉不老实,喜欢踢被子打滚,当值的兰花照顾不及她。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心里总记挂着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奈之下只得随了自己的心意,又当了一回采花贼。
顾彦衡见庆怜枝睡得沉,又在床中央,脑袋下自是没有枕头垫着。顾彦衡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别扭,便将枕头拿了起来,想要放在庆怜枝的脑袋下。
顾彦衡的手刚刚碰在庆怜枝柔软细腻的头发上的时候,庆怜枝哼唧了一声,朝里的脸翻转了过来,压在了顾彦衡温暖的大手上。顾彦衡的手掌心被庆怜枝的脸蛋填满了,十分滑嫩。顾彦衡的掌中因常年习武带着厚厚的茧,似是温度和触感刚刚好,庆怜枝不自觉的蹭了蹭。
顾彦衡的心中一下子有什么被打开了,十分陌生但却十分吸引他。
就在顾彦衡有些慌乱的时候,庆怜枝的双手一下子抱住了顾彦衡的胳膊。顾彦衡突然清醒,他现在可算是一位登徒子了。
轻轻的扯下庆怜枝抱住他的双手,将枕头放在庆怜枝的脑袋下,又给她掖住了被角。看着在月光照耀下分外可怜的小脸蛋,顾彦衡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顾彦衡没有原路返回,这次他是从门出去的,出了门,径直走向庆俊旸的院子,院子里一片漆黑。
顾彦衡进了庆俊旸的门,门儿清的找到了庆俊旸的卧房。
“王爷,你来了。”庆俊旸端坐在屋内,并没有睡,他一直在等顾彦衡。
“恩。”虽没有烛火照耀,但在月光下顾彦衡还是很轻松的坐进了椅子。
“不知王爷在宴会上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庆俊旸不知怎的,似是感觉到了顾彦衡的喜悦,戏谑的笑道。
“她是一个很复杂的女子。”顾彦衡想了想,发现他竟无法形容庆怜枝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哦,看来定不是容皇后挑中的涂静姝啊。”
“当然不是,那女子要更好一些。迎娶灵秀一事你可做好准备了?”
顾彦衡转了话题,毕竟还有要事相商。
“自然。皇上既然给了我那么好的位置,我这枚棋子也该好好地动一动了。”
“恩。”顾彦衡从袖中掏出一只玉佩递给了庆俊旸:“顾家在江南也布下了棋子。你拿着这只玉佩便代表着我了,一切的控制权交给你。”
“王爷。”庆俊旸没想到顾家竟然早早的在江南布好了人,这盘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庆俊旸更没想到的是,顾彦衡对他的信任。
“别的不用说了,你去江南,正好。”十一年的相伴,不必多说什么对方便已了然。
“对了,过几日我会让奇邃给你准备一些解毒的药丸给你拿来,以防不时之需。”顾彦衡交代完这句话便撤出了房门。手上的触感似乎还在,他要赶快回府平息一下,今夜,一直临危不乱的西北将军,天下第一异姓王的顾彦衡,心乱了。
这夜,终于是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