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本就穿过这偌大的齐府早已被清晨的刺骨寒风冻的崩紧了整个身体,如今落入这么一个温暖如春的环境中来,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略带稀奇的四处探究,只差没拆地板抠墙壁了。
齐君良见她这般新奇不由得面上染了几分笑意,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笑道:“我本还以为要多等你一会儿,我好多独自享受这里会儿呢。”
“我若知道有这么个好去处定然起得更早些,还在家中睡什么觉呢。”齐念接过了茶用双手捧着轻啜了一口,不由得弯起了眉眼道:“爹爹当真是这般想的?如若没有我陪您说说笑笑,你一人待在这里又有什么趣儿呢,岂不是闷死了。”
齐君良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我的念儿说的太有道理了!”
自齐念上了车后,这马车便向外行驶了起来。
应是齐伯的驭马之术甚好,再加上这马车应也做过消减震动的处理,是而虽然飞快的跑了起来,里边的颠簸之感却似察觉不到一般轻微。
齐念略挑了帘子缝儿往外看了看,只见后边跟着三四辆马车皆飞驰而来,行行车辕声声马踏,在这寒冬的清晨中往城外直奔而去。
这般行驶了足足一个时辰,待到冬阳初上薄雾散尽时分,才终于到了城郊的齐府庄院。
下了马车,入目只见四处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独有着这一座占地宽广的大院静静地坐落着,高头院墙往后延绵直至圈住了半座小山便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那是不是这尽头深处。
入了那大院的前门,齐君良便向齐伯吩咐道:“老规矩,你带着人去收拾东西,咱们晌午便走。”
齐伯应了声忙带着几个小厮去了。
一个作农妇打扮的婆子迎了上来,倒似是寻常一般微笑道:“原是老爷来了,夫人已然恭候多时了。”
夫人?
齐念顿时心中便起了疑惑,面上却只不动声色的平静如常,随着齐君良往那修建精致的院落中去。
沿路四处都是一片片被精心修剪过的花花草草,缠裹着稻草赖以取暖的果林树木,偶有一畦畦碧绿的蔬菜园地,也是有数人在悉心侍弄着、保暖施肥样样都不含糊。
信步倒也走了盏茶的功夫,方才到了那山脚下的院落边。
那农妇倒似是有些身份的样子,进了门一路上的丫头仆妇们皆施礼退让了去,倒像是大户人家的礼数周全,竟连齐府中都比不上这样的井然有序,进退自如。
她领着这父女二人路过了一汪天然的和暖温泉,那泉水中汩汩冒着温热的雾气儿,也因着这里异于寒冬的温度,那泉中的竟还盛开着一丛袅袅婷婷的清丽荷花,水中也浮游着群群鲜红的小鱼,见人也不怕,倒还肆意往有人的水岸边游去,煞是惊艳可爱。
远远望去这座靠山而居的小院倒真是如人间仙境一般与世隔绝,春夏秋冬都别有一番滋味,便是一应吃穿用度皆能自给自足,恐怕这整座天阴城都再也找不出别处这样的好地方。
齐念忽得有些明白了日前周氏为何那般要强,便是尚还缠绵于病榻都要强打起精神来打理齐府这一应事宜了。
想必有二姨娘慕氏这么强大的威胁马上便要回府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以周氏这样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心性来看,必定不能在慕氏的面前流露出一丝力不从心来。
这汪和暖的温泉边有一座小小的屋子,比起这一路走来所见的庭院楼阁来看,这小屋简直是精致的不得了。
竹骨所制的墙壁,竹叶铺成的屋顶,竹衣糊就的小窗,青石铺陈的小路。
温泉氤氲的温热气息加上那空气中淡淡的翠竹的清香之味,倒令人如同醍醐灌顶精神微振,心旷神怡灵台清明。
“夫人,老爷来接您回府了。”那农妇拾阶而上到了那扇小小的竹门之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扉,温声道:“前院已经摆下饭了,可还是照常吃过了再走?”
里边静默了半晌,方传出一个温婉和缓的声音轻轻的道:“容姑,你先请老爷进来吧,我们随后便去用饭。”
容姑忙应了声,转身向齐君良施礼垂眼道:“老爷,夫人请您进去。”
齐君良颔首道:“你且去忙吧。”
齐念随着齐君良踏过青石台阶,站在了那扇小小竹门前。
她正好奇的抬眼想去看那屋内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眼角余光却只见齐君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道灼灼目光之中所承载的凝重,仿佛是下定了怎样大的决心一般,此时正是揭晓的时刻。
她蓦地心跳快了许多,仿佛耳边都能听见自己的胸膛之中,那心跳之声犹如擂鼓。
就在父亲抬手推开那扇门的瞬间,齐念那本该十分灵动的眸光忽得一滞,那颗如同擂鼓般的心脏也似停止了一瞬。
就在这小小的竹屋之内,那坐在窗下正手执了一册诗书读得口齿生香的女子,就在她闻声回首的那双眉目之间,齐念在那一刹那仿佛感觉自己在照镜子一般,在那人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便是齐府常年不见的门外稀客,二姨娘慕氏。
慕氏的目光掠过齐君良放在了齐念的身上,看着她那与自己三分相似的相貌七分相似的神情,顿时不由得自惊到喜,激动的几乎捧不住手中的书册。
她勉力定了定心神,缓步走了过来,似是仔细的辨认着齐念的身份。
齐君良眉目跳动,却似是在强作镇定着,缓缓开口道:“婉霜,这便是念儿,是、是墨仙的女儿。”
齐念看着眼前这温婉似水眉目如画的妇人似有些颤抖着想要抬手抚上她的面颊,齐念却自她那略显苍白的面容与薄弱的呼吸间敏感的察觉到,这位与自己一见如故且心生亲近之意的二姨娘应是身患不治之症,恐怕命不久矣。
她不由得微皱起了双眉。
慕氏见她面容有异,唯恐是自己唐突吓着了她,忙收回了手去,竟如同小孩子般慌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