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只要这一刀落下去轻轻划开他那被薄薄的肌肤包裹着的动脉,再将不能动弹的他弃之这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恐怕他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必将会因血流不止而夜赴黄泉。
“我说、我说!姑娘先请饶贫道一条小命!”许清风向来就不是个硬骨头,最会的便是做个不吃眼前亏的好汉,且极为惜命。他忙不迭的将一切实情全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齐夫人请我过府原只是说家宅不宁请我一观风水为求祈福,谁承想到了才知是要为三小姐诊治梦魇之症,这、这实在不是贫道的专长所在呀!”
“哦?那与人沆瀣一气胡说八道栽赃嫁祸便是道长的专长么?”齐念微笑着接口道,手中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昏黄的灯光下竟也能泛起阴森清寒的光芒,正好照射在清风那双正四处骨碌碌乱转的双眸中。
清风顿时不由得眼角一抽心跳一滞,忙大声叫屈道:“姑娘可千万别冤枉了贫道,我、我哪儿敢啊!只是并非贫道所专长之事,贫道自然不敢应承……只是那齐夫人却不肯放贫道出府,说是、说是只有我帮她做成一件事情,方能安然无事的离开。这事便是……这事便是……”
“行了,我都知道了,道长不必再多说了。”齐念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匕首交还给了阿瑶,居高临下的看着满面污渍几乎看不出原貌且困得跟只乌龟似的清风道长,宁声静气的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世道真是变幻莫测,有时候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更多的时候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间道长还在跟我的嫡母长姐谋划着该如果去害我,现在这深更半夜里,道长却要在一汪脏水洼里好好思索着该如何弥补我的损失,给我足够的好处叫我能够放过你了。”
她的话让清风瞬间面上便布满了惊讶之色,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竟是齐府的四小姐?!”
齐念撇了他一眼,“怎么,道长看我不像么?”
“像、当然像。”清风说起话来虽因十分讶异有些磕磕绊绊,但心中却是十分明了了。
本还摸不清楚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诡异莫测的小姑娘究竟是何底细,但说是齐府的四小姐,一切便全部水落石出了。
清风只在心中暗叹自己老马失蹄,不过是说几句话费点心思的功夫便可自那齐夫人手中得到一百两雪花银,这样好的买卖果然是做不得,这不,报应来了。
“齐府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家务事而已,我那嫡母却闹得外人都知晓了,这真是让我齐府面上无光。”齐念拉长了声调缓缓道,说着还自怀中摸出了一颗漆黑的药丸伸到了清风的面前,柔声哄道:“这颗糖丸可香甜的很,道长被绑了这么久也甚是辛苦,赶紧吃了压压惊吧。”
眼见着那纤纤素手托着那颗圆滚滚的丸子伸到自己嘴边来,清风那便是打死也不肯张口的。
这小姑娘的行事做派哪有一点儿符合她的年纪的模样?便是漏夜将他这么个大活人悄无声息不惊动任何人的绑架出来,便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姐能做的出来的。
而那丸子竟还被称作为糖丸,虽然确实还冒出着些甘糖的清甜味儿,但把毒药做成糖丸,也绝对是眼前的这个诡谲的小女子的计策而已。
清风忙低下了头唯恐避之不及,便是脸上蹭满了泥浆也在所不惜。他含糊不清的道:“贫道绝对不敢外传小姐的家事,贫道此行也却是被逼无奈的呀!还望小姐能饶过贫道这一回,贫道保证再不会在齐府出现,再不会在小姐的面前出现!”
齐念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人虽说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好在够识时务,是个怕死惜命的软骨头。
“道长莫怕,我又不会将你怎么样。”齐念收回了手,弯了眉眼微笑道:“只要你能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仅会放过你,且齐夫人许你多少佣金,我以三倍付给你。事后我会安排人送你出了齐府的大门,到时候天高海阔,想来道长也不愿再与我齐府有什么瓜葛了,我便也不必担心道长你会将齐府的家事外传,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三倍的佣金!转眼间一百两银子就翻了三番,清风顿时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勾魂索命的活阎王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变成了闪灿灿的财神爷。
他忙不迭的点头道:“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贫道绝不敢有半点不从!”
这还是个见钱眼开的软骨头,那便更好成事了。
齐念俯身靠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这样……便能成事了?”清风顿时面露犹疑之色,仿佛刚刚齐念所说之事不足以付他三百两的佣金。
“当然。”齐念恬静的看着他,轻柔的嗓音犹如天籁,“道长要染就这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想必是栽种了许多的雪叶菊,采叶和石灰石熬制而成。只是这颜色虽纯正却不容易退却,长久来用却是腐蚀发根伤发伤身,还是慎重些用比较好。”
清风今夜虽多次十分讶然,这次却是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双眼口中几欲能塞进一个鸡蛋般吃惊不已。
这个小姑娘竟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掩饰且似烂熟于心一般信手拈来,看来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
许是他的目光讶异中透漏着些许探究,让齐念的面色一下子便冷了下去。她凉凉的道:“你我本该井水不犯河水毫无利益相争,如今我要饶你这一回,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清风一怔,倒也不再装模作样的犯怂了。他虽还是那副泥浆满面狼狈不堪的样子,却倏然仿佛脱胎换骨般,连眼神都不再浑浊,只眸清目正。他朗声道:“小姐说的是,是我无意冒犯了。只是小姐于我来说尚是一道难解的谜,我却已然被小姐看了个通透,真是让人不甘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