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他欲转身离去,却不料一道阴寒的狼嚎拔地而起,刺破寂静的夜,凄凉被无限放大,霎时惹得今晚的皎月凄透了些。w?w?w?d?a?s?h?u?b?a?o?c?c
那狼嚎极为有力,震得周围林中顿有另一拨夜鸟被惊飞。
他眉宇一蹙,心觉此地不宜久留,他楚亦风虽说拳头硬戳,但终究不愿与狼来场厮杀。
脚下步子微微生风,带着几抹凉风,待他往前走了几步,却闻得一道颤抖且尾音极短的嗓音响起。
“啊!”
简简单单的一字,短促但却带着几分震惊与焦急。
楚亦风脚下步子顿时一停。那嗓音,他,熟悉!
云初染!
他不由暗衬了一声,也未多想,仅是怔愣片刻就循着方才的声响寻了过去。月上枝头,清辉如薄翼,待他寻到云初染时,却见她正坐在一根树枝上,月色下映衬着的脸有些苍白。
见他到来,她也未来得及惊讶,仅是急忙出声朝他道:“楚亦风,有狼!”
她未喊他‘王爷’,反而是直接出声‘楚亦风’三字,他顿时皱了皱眉,在这紧要关头这女人这般唤他,所谓患难之中识真意,这女人,想必定是在他背后次次唤他楚亦风吧。
他自知此刻不是计较这个之时,他视线迂回,赫然瞧得一只膘肥体壮的狼正立于云初染所在的那棵树下,那匹狼眼睛幽绿,在夜色里显得极为诡异。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因这狼,当真是有些壮悍,如今他无兵器在手,怕是不好对付。
然而,正待他在怔愣之际,却不料那狼闻得人气,竟拔腿朝他冲来。
楚亦风的眉宇倒是蹙得更深,趁机放眼于那坐在树上的云初染,见其双眸迸发出紧张之色,想必也是惊得不浅,他不由暗叹口气,心道,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怎偏偏怕狼,而且还会惹上这狼。
片刻,眼看狼近在咫尺,楚亦风顿时动用内力腾空翻身避过狼的袭击,随后,他急忙飞身劈断一根树枝,就着树枝朝狼袭去。
一阵乱打,毫无章法,待一阵长啸的狼声呜咽落幕,那匹狼倒是终究倒在楚亦风面前。
地上,落叶枯枝乱成一片,一抹抹暗红的狼血,在这月色下,显得极为诡异。
此刻的楚亦风,倒是浑身带汗,不得不说,此番与狼抖,当真是最累的一次,全因这狼袭毫无章法,他也被迫毫无章法应对,从而以硬劲儿取胜,当真是一场‘硬仗’。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瞥了一眼面前倒下的狼,而后抬眸瞥向树枝上略微有些发呆的云初染,心头嗖然涌出缕缕不悦与隐怒来。
若今晚她不执意要寻野味,他何来这么多的破事?
“愣着做何?还不下来?若再来一匹狼,本王定不顾你!”许是心头不畅,他此番的语气也隐隐带了几分凌厉。
话落,他也不待她反应,仅是冷哼一声,转身便往来路行去。
待闻得身后终不见脚步声,他面色一沉,精致的眸瞳深沉若水,但却足以将人淹没。
他回头,毫不意外瞧得云初染仍坐于树上静静的瞧上他,待他的眸光对上她的,他却见云初染眸光顿时散开,似是悠远无底,凭空添了几分失神来。
见状,他更是心头来气:“还不下来?”
此话一出,树上的云初染终究是回神过来,散漫的目光汇拢,将楚亦风那副面带怒色的娇好俊美面容瞧得极为清楚。
见楚亦风唇角一掀,似是又要说话,她倒是不耽搁,终于腾身往地面落去,却不料双脚微颤,踉跄了好几步才略带狼狈的站定。
“你怕狼?”瞧出了些端倪,楚亦风稍稍敛神,问道。
云初染迎上他的眸光,终究是微微一笑,精致如华的面上带着几抹来不及抹平的苍白,“若说怕,王爷是否会认为这是个笑柄?”
楚亦风眸色一深,虽说知晓这女人乃凤家家主,手段独到,天生独立,不可一世,但,他却未料到,她竟然这般怕狼,即便是拥有一身常人难以企及的武功,她竟也被狼吓得徒手无策,仅得坐于树上暗自慌神。
“你带给本王的笑柄,怕是个个比这个尖锐几分。”他道。嗓音微微带了几分平缓,似是心头平和了不少。
说完,他便回头,缓缓踏步:“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望着楚亦风的背影,云初染不由斟酌了一番楚亦风的言辞,而后踏着略微发紧的双腿上前顺势拉住楚亦风的手,与其并肩而行。
楚亦风一怔,眸色深处荡过一缕诧异与不悦。
云初染却握紧了楚亦风的手,趁机道:“王爷是在说初染声名狼藉,配不上王爷?又或是,王爷认为初染给王爷戴了绿帽子?”
楚亦风顿时冷哼,月色下俊美的容颜如玉清华,堪堪增了几分绝佳气质,他转眸望着云初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说完,他正欲甩开她的手,却不料心底猝然涌出一抹莫名的恻隐,竟使得他活生生敛住心头的不屑与鄙夷,破天荒的任由她牵着。
见状,云初染倒是突然笑了。楚亦风的动作,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说来,她方才也做好了被他甩开的准备,却不料楚亦风头一次令她失策。
此时此景,她,心头竟是微微涌出一缕暖意来。
她自动忽略楚亦风那句嘲讽之语,她知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她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自楚亦风嘴里道出,倒是真不好听。
望着前方被夜幕弥漫的林子,耳畔也有冷风拂来,月色交加,夜鸟啼鸣,再忆起身后不远处那只被楚亦风以蛮力取胜的狼,倒是令她徒生几抹感慨来。
‘夜色,狼’!想着这几字,她唇瓣一勾,精致的面上,却涌出几抹楚亦风未曾察觉的苦涩来。
“初染极怕狼,只因小时候随先机老人云游,后独自上山采药,遇过狼袭。”望着身旁颀长伟岸的身影,手心传来他的温度,云初染眸色一深,不由道出一句话来。
楚亦风微微一怔,转眸朝云初染望来:“先机老人待你不好,竟让你独自上山采药?”
云初染无谓的腾然一笑:“是啊!这几年,若非初染养着他,他早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了。”
闻得这话,楚亦风终究是收敛住面上的沉色,心生诧异。他忘了方才寻她的不悦,也暂时抛开了方才与狼恶斗的不畅,仅是问道:“声名赫然的先机老人,岂会干偷鸡摸狗之事?”
云初染笑着:“若王爷不信,待你我自江南回去,先机老头也应到了京都,到时候,初染带你去见他如何?”说到这儿,云初染嗓音一顿,话语也微微深沉了几许:“再怎么说,王爷乃初染夫君,也该让先机老头瞧瞧了。”
一句夫君,却令楚亦风心底滑过一抹不屑来。
但,他终究是未回话,仅由云初染这句话自林中飘荡良久,而后全数散开。
一路上,许是有些疲惫了,楚亦风终究是沉着脸,未有丝毫兴致与云初染搭话,但云初染后来的一句话,却在他心头萦绕良久,不由间激起一道冗长的复杂来。
她说:“今夜多谢王爷,说来,以往都是初染保护别人,即便是有人忠心护我,也仅是因报恩,而非最为可贵的真心。今晚,在初染害怕之时,王爷即便厌恶初染,也能出手相救。呵,若是可以,初染也可与王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甚至,助王爷得到王爷想要的一切。”
当时闻得这话,他心生几抹沉然。聪明如她,应该知晓他方才救她,仅因那匹狼突然袭来,他才无奈出手,因而,他救她,并非真心,而是顺带。她态度这般转变,意欲何为?
她是天下闻名遐迩的凤家家主,身边不乏仰慕之人,更不乏对她贴心之人,难道,这一切皆是假象?
待她褪去一切,褪掉所有凤家家主的强势与霓裳郡主的光环,人后的她,仅是一个坐在树枝上,面对着狼徒手无措的女子罢了?
她,便是应了再强势,也有柔弱之际?再从容不羁,也有人后凄凉之时?
然,无论如何,她的这席话,他却受用,仅因,一颗自动上门来的棋子,他如何能放着不用!即便以往嗤讽过她,更硬气的不愿借助一个女人来夺得他想要的一切,但,昨晚刺杀,已让他知晓太子容不得他了,既然这样,他岂能继续坐以待毙?
若云初染是条捷径,他便信了国师的传言,好生利用,兵行险招,仅因这女人,当真是一把锋利的刀。
然,此刻的楚亦风倒是怎么都未料到,他此时的决定,却令他后悔终身,即便后日提及,也令他心如刀绞,疼痛无以复加。当然,这仅是后话。
次日,楚亦风一行继续乘马车往江南方向行去。
临近正午,待马车入得一个小镇,云初染倒是呼吁驾车的叶尧,直接将马车驾到了凤家酒楼前。
待云初染亮出凤家家主的身份,那酒楼里的掌柜的皆是恭敬将她与楚亦风、叶尧三人迎进酒楼,好酒好菜招待一番。
楚亦风对此不置予评,仅觉云初染定是因为夜狼一事对他心生感激,所以便带他来凤家酒楼用膳。
但,令他诧异的是,后面几日,只要是马车进镇子,云初染皆会将他迎进凤家酒楼,好酒好菜招待,从此,他终于知晓凤家竟然已强大到这种地步,竟达到几乎每个镇子里,皆有凤家酒楼或商铺,不得不说,天下第一家的凤家,果然名副其实。
对于云初染的转变,他这一路上一直以为其是感激他,然,待他信心备足的以为云初染这女人已然成了他囊中之物,却不料她后来的一句话,令他顿时心生震撼,差点劈了她!
那日,是他们终于踏进江南之时,她未曾瞧他脸色,便吩咐叶尧驾车往江南所在的凤家酒楼驶去。
他瞧着她撩着车帘观着车外之际,他终于朝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也愿借此肯定心头所想,从而满足他的强势之心:“云初染,你这几日,为何待本王这般好?莫不是真因感激本王?”
然,他却未料到,她完全未回头过来,仅是瞧着车外瞧得甚欢。
待他眸色微微一沉之际,却不料她随意道:“自然不是初染对王爷感激,是想王爷对初染感激呀!这些日子,初染对王爷衣食住行照顾有加,王爷应是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吧?”
刹那,他心头的猜测刹那崩溃!
原来,她,竟是打了这种主意。呵,他感激她?当真是一大令人嗤讽的笑柄。
他正在不悦的气头上,哪知她不怕死的缩回脑袋望着他,笑道:“王爷那晚斗狼,当真是宛若天神,初染瞧着仰慕,另外,初染如今是王爷的妃,多让王爷对初染心存好感,也能静水楼台先得月,以后初染出墙,王爷也会因心头对初染的感激,对初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至于甚怒。”
闻得这话,他终究是措手不及,面色黑了个彻底。
然,此时此刻,他却错过了她眸色深处那一抹了然与复杂。